的两家,也各有别称。那一个虎。虎军。鼎鼎大名的卢军长的鼎鼎大名的步兵军。再者,倘没那顿饭,杀手的罪恶的那一枪,也就没有机会了。
巴根,手腕挂了巴根之鞭,师长架子还在,不想闭眼睛。哈斯说到了豹军,哈斯说到了豹军的别称,说是巴根得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不错,就来了。吊眼,明眸,冷绿的光,森森地,还带点傲视。以及,湿鼻孔,胡须,胡须根部的类若大麻点的毛孔。以及,遍体的黄底,黑斑。以及,利爪,细腰。以及,那略有焦煳味儿的、醺眼泪的兽臊气,马上唤醒了鼻子的记忆。以及,高耸的肩凸和臀凸各一对。以及,发达的腿肌共四扇,几乎占据了结构的大部。
以及——豹开始行动了——低姿潜进,无声。以及,无可比拟的加速度,猎击速度,启动后即刻风驰电掣。以及,飞奔中棒似的粗尾巴野蛮挥舞,恰如同碎失了战旗的空旗杆,恰如同所有的背景天地都颤抖为无际的战旗。
暴怒的尘团里,缠绕的两匹身体翻滚在地。可以宣布结束了,虽然风箭仍在独立向前高速冲击草浪。豹自己,一名。马鹿,一名。双方肚皮都在煽。而后马鹿不煽了。死马鹿的咽喉部,抬起了超级猎手的小脑壳儿。内眼角挂了眵目糊,豹有些累,打了个哈欠。这一哈欠,呷,小脑壳儿上开裂出与头颅体积彻底不成比例的,容量难以估量的,蛇样的血盆大口。
哈斯说,威风,实在威风得紧。
巴根没闭眼睛,只是象征性地半闭了眼皮子,眼睛还在瞧哈斯,也能够足量地领略他对豹的表达。哈斯颇有些言过其实,他自己没闭眼睛,不也说得眉飞色舞。巴根被人家对别称的认真和创造,激了心肝一冷丁,想,咋地让他们给想到、给占了?哈斯说,人家喜欢得厉害。再激了巴根心肝一冷丁,想,终被人家拔了一个尖儿。
哈斯见巴根师长把眼睛惊讶得滴溜儿溜儿圆,就再惊讶他说,人家这一尊豹,用黄金五百两。
巴根,他豹不了。
哈斯,大两呢,五十单斤。
巴根,那是兔。
哈斯,豹,还能错?
巴根,多大小?
哈斯,真的大小。
巴根,真的还分豹王和豹崽儿。
哈斯,立个豹崽儿,那还叫豹军?
巴根,五十单斤不够。
哈斯,不够咋地就立在那?
巴根,只够一个脑头。
哈斯,全豹。
巴根,只一个豹壳。
哈斯,你就信我这一回,我们狼师的好师长。
巴根,再去探。
隔天宣传科长哈斯打探回来,说,当真就一个壳,外面鎏金,里面铜。
巴根,说呢,寸金,寸斤。
哈斯,号称铜骨金皮,满腹经纶。
巴根,别给我放咕嘟屁。
哈斯,经纶说大了,实则豹腹藏兵书两函。
巴根,我还兵舅爷呢。
哈斯,那是,兵叔父敌不过兵舅爷。一函戚继光《练兵实纪》;一函宋朝啥子的《守城录》,系当时山西人名字叫啥子来着给忘了明明好记得很所著,作为守御古时太原的城防总结。
巴根,《练兵实纪》卷九是啥子?
哈斯,知不道。
巴根,这都知不道。很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神态。一九四二年版的《八路军军政杂志》,发表《戚继光治兵语录》,并辑录了戚继光《练兵实纪》卷九“练将”及其他论述条例,巴根隔了两年才见到,由凌延骁用了两个晚上念给他——关于《练兵实纪》,巴根就这么些资本。以他的态度,却像全面通晓。
巴根再问,宋朝跟谁打?
哈斯,抵抗金兵。
巴根,金兵打哪么来?
哈斯,打长白山来。
巴根紧逼着问,写《守城录》的啥子名字?
于是哈斯敲脑壳儿。巴根前面被哈斯捉拿了破绽,又予以释放,一回合相当于巴根丢了两张脸皮,不能不予以还击。以往巴根酷喜捉拿知识干部的破绽,以毒攻毒,给知识阶级以打击。单喜欢还不够,还得擅长,后浪追前浪,就着问题出问题,终究会说的不如会问的。知识阶级狼狈不堪抓耳挠腮之日,亦即他巴根巨大开心莫大享乐之时。而后到处宣讲自己战胜知识阶级的业绩。被他宣传的人,倘以同样的手法去打击知识阶级,他却不依,说比人家你算狗屎屁老几,没狗屎屁你可以,没狗屎屁人家不行。拉着去向知识阶级赔礼,并赔罐头。此后知识阶级都极情愿向他卖破绽,由他战胜,看他孩子样的开心笑,给他礼贤下士的快乐和欢喜,最终钓回罐头。但也不能输他太快太轻,要丢失三几道阵地,达到二度烫伤一甲残废七级地震水平,令致巴根成功不易快感充分。现在遭他一逼,追究写书人的名姓,却让哈斯情急了,拳头当锤,橐橐地敲脑壳儿。哈斯脑壳儿被敲重了,迸出脑火花,令致巴根喜动眉眼。巴根正眉花眼笑,恰恰哈斯脑壳儿敲对了地方,闪出四个字。四个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