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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贰纲 骑兵耳 第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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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陆目

    壹

    说牛儿年这不好那不好,青格里他应在了己个儿身上。他己个儿神三鬼四的,他才觉得凌延骁神三鬼四的。

    半夜青格里又失眠了。怕失眠他半夜才睡。躺下死活不能入睡。积累了几天的倦怠,挂上了眼皮,眼皮滞涩。充进了脑壳儿,脑壳儿闷胀。脑子并不活跃。困意是足够的。可狼热中就是睡不着。

    这狼热狼热的刑罚中,青格里近乎崩溃。意志依旧劲挺,而包裹意志的东西,已如烧热的蜡烛,正不由得在瘫软,弯曲,意志也就如同了想争气争不了气的烛心。遭绑架的意志向屋门说:“罢了,城壳壳儿没扭,是我扭。”屋门不让他睡,说:“你心不诚。”青格里说:“屋门朝南,不是东,还不成?”门板不让他睡,说:“你不是说正门望东么?”青格里说:“城门洞洞儿朝南,不是东。”门栓不让他睡,说:“东大,南大?”青格里说:“你们非要赶尽杀绝?”户枢缓口气说:“正门望南,明个儿你可愿当众宣布?”青格里将青格里之刀镇在门口,说:“南方天王别欺我太甚,今儿个赐我美美一盹,咱们两下相安,明个儿我不闹你的妖。”门神说:“青爷差矣,你走南闯北却不知,本神固然小,可小神也是神。”青格里说:“那又咋样?”门神说:“再说了,远神不如近神。”青格里说:“鬼个臭你反朕。”门神说:“咱们谁反谁来着?俗话说了,随行就市,入乡随俗。俗话又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降不了地头蛇。为啥子你跟我等死对,死活扭不来方向。”青格里说:“才将朕我不给你扭了?”门神说:“你夜扭昼不扭。”青格里说:“咋知朕我夜扭昼不扭?”门神说:“你嘴扭骨不扭。”青格里说:“难道还要朕我扭骨头给你看?”门神说:“得了个好盹精神过来,就不是你了,照旧朝南的城门洞洞儿不向南你,照旧朝南的正屋屋门不向南你。”

    鬼个臭牛儿年活要困死爷老子。鬼个臭你屋子你屋门活要困死爷老子。不住屋的时候,没屋门的时候,就不想不说了,青格里自有别的方法校正方向。出了草原,出了阴山,见到了村镇,见到了屋门,青仍习惯以门为东。那样也只是别扭一时。人到了城壳壳儿里,想躲门也躲不开,更不能丢了门,以别的啥子为方向基准,别扭就时时刻刻箍紧了你。四合院里,三合院里,大杂院里,东西南北,所有朝向的屋门都有。可是,正门的朝向,都一准向南。因此正门都与青扭乱了。这一扭,青每每感觉正屋朝东,正门朝东。你南你的,我东我的,不也相安共处?不,青格里第一个不。不纠正方向问题,青格里的每一块骨头都亢怒不已,沸腾不休,尤其人静夜阑时。痛苦失眠之际,千万不能忆想大草原,千万不能忆想于大草原困倦时的哈欠,千万不能忆想于大草原深睡时的呼噜,千万不能忆想于大草原醒来时的嚏喷。

    马鬃扑面,连同马鬃上的红绿蓝黄紫条穗,一如万千箭杆的劈打。在这击打下,青格里头脑忽忽悠悠。青格里心灵悠悠忽忽。除开急风暴雨般的马鬃,青格里眼前只是鞍鞒。耳王人马早不见了。草原,前景,也消失在鬃雨之中。他的视野,左边,右边,只能兼顾两侧。不单视野放不出正面去,侧面也受到自身限制,视点的位置也下降了许多。他不知因何会有这样的变故。同时他也不能自由侧转和回望。他不知因何不能作出侧转和回望。这是再糟糕不过的,人的眼睛不突出,不像青蛙。而且只安排在正面,不像野兔。

    左横里跳出一名张腮儿。

    那张腮儿的毛皮,一身金灰,两腮银白,腿子略微地铜黄。张腮儿的脑壳儿普遍区别于狗类的特征,是腮帮骨特别地宽阔,到前面却陡地收进去,从腮毛里挺出来一根锐嘴。

    青格里说:“狼二,总算又见面了。”

    叫狼二的那张腮儿,被青格里问到了,吊起外眼角,仔仔细细向他辨瞧:“哎,是你么,圆脑壳儿?”

    青格里说:“送你个新名,脚踏车座子脑壳儿。”

    狼二说:“先别开心我,咋地你也落得了个今儿个?”

    青格里说:“你就落在了明个儿?”

    狼二说:“一晃眼几年,要说恨吧还挺怜你,要说怜吧却不愿再见你。”

    青格里说:“我到关东扑腾了几年。”

    狼二不与他理论,掉头望北去了。

    青格里紧催马子,可是每一步前行,如同棉花腿负着铁马铁人的重量,马子瘫软得没了腿,仅仅在作虫样的蠕动。青格里难免加重了心里的着急。在草原,丢失速度那就是丢失性命。一向青格里顶不怕狼。甚而素日里青格里顶喜戏弄狼群。青格里不着急遇到狼,他着急棉花马子不吃劲儿。

    狼群来了。

    狼二引导狼群。大面积的狼脚震响地鼓。土地人不管张腮儿叫张腮儿,到了阴山以南土地人的地界,耳王领先学懂了土地话,教大家说,狼。大家就大张了嘴,白,隆。耳王说,狼。大家白,棱。耳王说,勒,昂,狼。大家白,勒,昂,隆。耳王发狠说,勒,昂昂昂,狼。大家发狠白,勒,昂昂昂,良。狼群前队住下,号令中狼群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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