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蒙县长吃了一惊。他相佛桃佛寿的目色,寒光闪闪,倒是追赶光捕影的透过一股杀气。蒙县长笑道:“看你们枭寨的好汉,谁不扛枪挂刀挽弓弩的?就你们兄弟赤手空拳,白送死,还欠官府两具尸骨噢!”
佛桃佛寿头一遍听清,急了站起来。第二遍听清了,目瞪口呆。
麻乡长大声呼喝道:“不怔什么?不是带酒肉了吗?还不请蒙县长暖暖身子!”
头马头一个听明白麻乡长的话,猛一击掌,双臂撑天,叫道:“上酒!”
蒙县长一时也懵了。等他吸了一口凉气,清醒过来,便拿一双凸眼照看近在咫尺的龚队长。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龚队长给解掉手铐。
龚队长先是被两百名枭寨汉子的一阵骚惊了魂魄,回头看牙营长,见牙营长在瞪他,他又看蒙县长,蒙县长已不耐烦。但他只瘪了一下嘴。整一付马脸更不耐烦了。他甩一鞭在马脸上,带军法队撤出了乱阵。
牙营长提马去追龚队长。
蒙县长听龚队长对牙营长说:“牙营长,我知道你想求我干什么。你不再是民国的小小喽罗了,国法!国法!”
蒙县长眼冒金星,抖下轿帘。
“蒙县长!”“蒙县长!”麻乡长和头马都过来招呼蒙县长。
蒙县长破轿门而出。
先是头马,再是麻乡长,再是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风中汉子,大家都吓了一跳。
蒙县长戴铐!
蒙县长嘎嘎笑道:“都吓着了吧!我和你们麻乡长一样,也在押宝噢!呐,麻乡长见了我,你们给麻乡长解绳头了。我么,要见了驻军牙师长,他才给我卸这铜镯子噢!”
话是这么说,可两百双眼睛还是一片迷惘,他们眼盯蒙县长腕上的精致手铐,象龙齿,象豹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谁都心中鼠跳。再说,一付手铐拼了手腕,怎么看也是野猪踩着铁猫夹了。
蒙县长一面向石桌筵席走,一边抬高手铐嘎嘎道:“你们头马和麻乡长是押枭寨人丁,财宝,年县府仁不仁,义不义,我蒙县长认不认帐,我和牙营长呢,是押,我能不能带上五百条汉子去打仗!你们都看见了,我们刚才过去的队伍,过五百号吧!我蒙县长还不敢赌上你们枭寨两百豪勇呐!这下好了,我看他们怎么给我下这铜手镯,哈哈!”
所有的嘴都咧了笑,只是所有的眼睛都还圆圆的瞪着。
蒙县长给让到正中的石凳上,他坐下去之前,那石头已盖了一方乌光贼亮的狸皮。
四尺见方的石片已垫了苍翠的蕉叶。倒下来的一竹篮一寸一寸长的熟薰肉,倒下来一竹篮一拳粗一拳粗的糯米团。摆了八只竹筒碗,咕嘟咕嘟倾的是清香扑鼻的烈酒。
但七双眼神还是粘在那付铜铐上。
蒙县长抬眼看去,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的汉子坐的站的汉子,有的给骡马挂历料袋,有的剥食烤干玉米棒,红薯,芋头,木茹条。蒙县长心里一惊,没一个站着的汉子是倾酒简的。即,他们在命运的关键一站,也没有享受酒肉。蒙县长还看见麻乡长和头马一起去邀牙营长和刚刚旋回来的龚队长。牙营长下马,来了。龚队长在马背上不动,冷嘲热讽冷说道:“你们吃吧,快些,蒙县长要赶路!”蒙县长又听席间有人问:“那兄弟敢跟县长老爷这么哼嗤,什么官?”蒙县长又听那司郎自作聪明道:“什么官?蒙县长的卫队长咧,担人命咧。”
等牙营长刚坐下,麻乡长和头马就给蒙县长和牙营长敬酒。头马撕了蕉叶问蒙县长:“蒙县长,来块瘦的,来块筋的?”
蒙县长痛喝了一口酒,说:“来块筋的。”
头马于是合蕉叶夹了块带筋头的瘦肉给蒙县长,又说:“蒙县长,我们枭寨一口气啸了两百壮丁来赌命,可是百年五世头一回呢,我这头马就是砍两百块,也怕亏待耕户猎户织户哇。还要问蒙县长……”
麻乡长打断头马道:“头马,要见识世面哩,酒桌上不谈俗事哩!”
蒙县长搁了酒筒,倒那块晶莹剔透的香物在眉目之前,正色道:“麻乡长,就算是皇帝,他也是娘裤裆里掉的一块肉,枭寨这一回是身强力壮的豪勇都出一赌命了,官府哪有含糊的道理!要一珠一算说清,画押,天打雷劈,死了瞑目。头马,你有话慢慢说!”
头马怕是安了刀铡在嘴中,一块两寸长的腊肉进去,皮筋断裂象爆豆一样热烈,咕嘟一筒酒之后,急促说道:“蒙县长,论天理,我死一命算一命,这没话说,我要说,古来抓丁,都说去吃皇粮,就没说死,这也有活也有死,列九成活一成,一命顶一丁,这也没话说,只是,杀一命,也是一命,我看,杀一命,也该顶一丁,这一丁,就算在赢家名上。蒙县长,你说这话在天理么?”
蒙县长的肉块从手中掉落。
头马急忙撕了蕉叶把掉肉堆上的肉块包了又递到蒙县长手中,又说:“枭寨有三成孤寡,有六成债户,有九成抹不平税捐的,这回出的都是暴筋马暴筋骡暴筋牛(最强壮的畜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