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队长眼一瞪。
偾又站起来。
龚队长立刻抖了抖手铐,从腰上解下来。待偾缓缓蹲下,他给自己上铐。
蒙县长,牙营长都很惊讶,铐自己的手这么难,这么吃力,几乎铐不上。
蒙县长说:“把孟连长请过来。”
牙营长一时不明白。明白了,去把孟连长解了,搀扶过来,又把孟连长搂着单跪了一膝在地上。
蒙县长说:“把孟连长的铐下了。”
龚队长又把眼一瞪。
偾又站起来,偾没见龚队长有什么悔改的动作,又没见蒙县长表示什么意思,猛一膝撞在龚队长脊梁骨上。
龚队长呕了一口黑红浆稀的血,趴不动了。
偾又站起来。
龚队长抽搐了一下,立刻爬起来,龚队长记得他该干的活,开始下腰上的钥匙串,他摸到孟连长的腕,摸到铐夹,顶上钥匙,嘎地弹了前圈牙,又嘎地弹了后圈牙,事情很简单,可抖得很厉害,一弹一抖,一拌一弹,很慢,好在节奏是响的。
蒙县长说:“孟连长,龚队长军法队的十个兄弟就归你管了,全部下枪,换刀,到刀马队去,找出十个能打枪的兄弟,换上。”
龚队长猛一抬头。
偾又站起来。
龚队长赶紧把头垂下。
孟连长站起来,吼道:“军法队,下马!”军法队在几十眼枪口前滑下马。孟连长过去一一把枪给拿下,交与随身的兵丁,一条子弹带一条子弹带给拿下,交与随身的兵丁。等枪和子弹都抱到了牙营长的身边,孟连长大声说道:“你们十位军法队兄弟都是好兄弟,改拿铡刀,你们全都当小目,带新兵丁!上马!”呼地都上马。孟连长也上马,把人带走。
蒙县长说:“牙营长,你看龚队长该怎么办?”
“牙营长!”龚队长叫道。
偾又站起来。
蒙县长抬抬手。
龚队长说:“牙营长!牙营长!你前途无量哇!你要听牙师长的话哇!你去我马鞍夹子拿东西我告诉你哇!”
蒙县长和牙营长一时不明白龚队长的意思。蒙县长抬头给牙营长一个眼色。牙营长就去翻龚队长的马鞍,马鞍是马鞍,没什么好翻,噢,可能是指挂马鞍两侧的两口皮箱,牙营长一摸皮箱,牙营长吓的一退五步,这皮箱有动静!
龚队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牙营长,你不是恨那个拿倒刺绳勒你脖子的小妖民吗?我给你逮了,原本要喝庆功酒再送你一个高兴!”
这念头够古怪。
牙营长懵了,尽管盐村的事还没过一天,但牙营长怎么也想不起什么倒刺绳,什么小妖民,嗷!牙营长叫了一声,想起来了,痛起来了,摸摸脖子上的一匝绷带,想起来了。可牙营长又懵了,勒他那个小妖民阿雁她是个人,是单薄细瘦,可她长着呢,龚队长说把她逮了,却是一口皮箱!嗷!是一口皮箱,皮箱有动静!牙营长明白了,跳过去解下那马驮的皮箱,这一侧还没解下,那一侧咚地一声闷闷钝钝落了,牙营长赶紧绕了提那皮箱揭了,箱里配的却是块石头,牙营长又跳回这一侧解那口皮箱,提住了,老脸是一块青一块白的,五寸厚薄两尺见方的皮箱怎么会这么轻噢,装个纸人噢,装个鬼噢,牙营长搁地上,扳下,退三步,抚那手掌看龚队长。
龚队长没了底,他也觉得不对,他原来一脸又是血又是汗,这时辰眼也腥红了,嘴也乌黑了。
牙营长象惹蛇,弯腰旋呵旋那箱子的铜扣,嘎地把箱扣弹开,一翻,惊得跑不动了。
塞血嘴的雁象一张鱼网卷在箱里。
牙营长抬出雁的一双小腿,解了绳,雁双腿一蹬就要爬起来,爬不动,小臂小手给反剪着绑绳。牙营长又解那绳。
雁象蛇一样窜起来,倒退着一步一步走,洗脸布还塞在口中,几咎细细的乱发飘着撩着,一张纸剪的鬼脸慢慢上了血色,她爪扒掉塞嘴巾,露出一口血牙,她倒退着,不象踩一块石坪,象沉浮在一张筏上,她的两颗眼泪夺眶而出之后,一双树叶眼睛眨巴了一下长大了,她斜着扭着咬嘴,牙清白了,雪白一片,这薄薄的弯弯的小妖民在风里胀成了个妖娆的十三岁仙子,这个掉地的仙子没了翅膀,她万分恐惧,她可能还在梦中,她怎么会让人捉了绑了塞了堵了装了带到这?到了人杀人的地方?她双手象柳枝一样摆着摇着,但怎么摆怎么摇,也长不出翅膀来,刀子的瓜子脸刷的白了,又刷地红了,刷地,青了。
牙营长软了双膝,险些跪到地上。牙营长是躲着,避着,他惊诧莫名。可他的模样,却是追着,堵着这个很陌生而又很熟悉的小妖民。牙营长说:“孩子,别怕。孩子,别怕。”牙营长如坠梦中,他全不明白他怎么惨兮兮响了这么一付老爹的死嗓。他无端说道:“要在昨晚你让我逮着了,我会撕了你,摔碎。可这会,我明白了,昨夜我是中了邪。孩子,别怕。都过去了。我是牙营长。别怕,孩子。”牙营长说了解番话,清醒了,他终于立定不动,背掌甩了甩,做出一个正确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