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张梅有些奇怪地问道。
范亨很少在家里面抽烟,一个是张梅的要求,另外一个是因为家里面孩子也多,他不想让孩子们早早地接触烟草的味道,可是眼前的范亨,一身的烟味儿,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范亨嗯了一声,回头将门关好,洗了一把脸,然后才坐下来说道,“今天晚上厂子里面开会,有些事情,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回来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情?”张梅顿时感到有些不好的预感。
跟范亨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孩子也生了三个,范亨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从来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向来是只有麻烦来惹他。
厂子里面的事情也很复杂,虽然说现在文革已经结束快两年了,但是影响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除了的,可以说,十年的文革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代人。
就拿厂子里面的情况来说,派系斗争或明或暗地依然存在着,双方经常明争暗斗,不时地闹出什么事情来,范亨是个本份人,向来不愿意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可是事到临头,往往也由不得自己。
范亨是厂里面的技术骨干,而且再工人们当中很有威信,再紧张的进度,只要范亨说能够完成,他手底下的工人们就一定能够按时完成。自然这也是有代价的,十年间的荣誉范亨都让给了手底下的人,工人们加班的时候,范亨也从来没有在家里面睡过觉。
厂子里面的领导看着范亨人淡泊,也没有少做卸磨杀驴的事情,就拿房子的事情来说,范亨家早就有条件住到新建的三室两厅的楼房去了,偏偏现在还住在建了十来年的平房里面凑合。
见到今晚范亨回来的样子,张梅最担心的,就是厂里面的头头们又欺负自己丈夫了。
“嗯――”范亨踌躇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是这件事情,总得让老婆张梅知道的,还得征求她的意见才行,于是便解释道,“就是我们那个车间,说来这事情你也是知道一些的。”
厂子里面的事情,除了不该知道的,比如军工系统需要保密的东西之外,其他的都不是什么秘密,作为时间很充裕的子弟学校的教师,张梅没有少听同事们嚼舌根子,再加上自己丈夫平时偶尔聊上几句单位的事情,她对厂子的了解还是比较全面的。
范亨今天参加的会议,却算不得什么坏事儿。
范亨所在的车间,是厂子里面的最后一道工序所在,也就是总装配车间,要说难度吧,并不一定有多少,关键是按图索骥,照着早已经布置好的图纸搭积木就是了。可是这其中也是有些问题的,成套的产品是相当复杂的,尤其这更是极为精密的军工产品,是要用来打仗的,零零总总的部件总在数万或者十万以上,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导致机械系统的无法正常运行。
因此产品的关键也就在总装配这一块儿上,而厂里领导们督促的最多的,也就是总装配这一块儿,每到军品任务分配下来的时候,厂领导们总要轮流在总装配车间里面像土狼一般转悠好几圈儿的。
范亨恰恰就是负责军品总装配的直接领导干部,三个班组当中的负责人之一,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因此,他跟厂领导们接触的机会和时间也最多。
只是范亨此人颇有些傲骨,对某些事情看不过眼,也不屑去做,因此十余年下来,虽然已经是总装配车间实际上的核心,却学不来那些溜须拍马的勾当,仍然还是个班组长。
但是人不出头也是有好处的,文革当中,最容易挨整的就是那些爱出风头的人,尤其是那些威望不够偏要恋栈权位的人,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范亨对于出人头地的风光自然是非常了解的,但是对于权位带来的风险自然也是心有余悸的。
现在总装配车间的主任陈明立,已经四十五岁了,按照军工企业里面的惯例,基本上应该退居二线了,所以总厂里面就有意思从车间的基层干部里面选拔一个新的主任出来,好将这个大摊子接起来。
总装配车间的主任,与其他的车间主任又有些不同,鉴于他的重要性,往往是要排在厂领导们之后最近的地方,这是因为总装配车间是最直接关系到产品成败的一道工序,也是实现产品的成品化的地方,总部里面看样板,给表彰,都是首先考虑总装配车间的。
因此总厂里面对于总装配车间领导的任命,是相当地慎重的。
今晚上的临时会议,其实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参加会议的人有几十个,除了总厂的领导们,还有人事财务等几个重要科室的负责人,另外就是总装配车间的基层干部们,当然即将离任的原总装配车间主任陈明立也在场。
总厂的党委书记林锋看了看闷声抽烟的厂长王富铭,以及同旁边的厂工会主席赵正德低声闲聊的总工程师马德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开始了发言。
“同志们,不要讲话了,今天有个事情要说一说。”林锋是党委书记,也就是厂子的一把手,这同现在很多企业里面的摆设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