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萧瑟的像秋虫最后的呢喃。
这是枯燥的夏天将尽未尽时分。空气里隐隐渗出一股诡异的气味,仿佛在冥冥当中即将传来有关地狱里的消息。
山东与北直隶交界处有一条不怎么起眼的河流,名字也叫的没有一点诗意,徒骇河。
这条普通的河流大概像中原大地上所有的河流那样已经存在了千年万年。或许,还要千年万年的继续存在下去。
山东人老鬼躺在离河岸不远处一座破庙外的石阶上用黑糙糙的一只大手浑身搔着痒痒。这是徒骇河的北岸,如划分地域归属的话勉强可以沾上直隶地界,但由于此处常年荒芜,草高过人,还有野物经常出没,不仅北直隶的官员们似乎已经忘掉了他们的辖区内还有这样一块地方,就连距此不远几座村庄里那些穷的发慌的村民们也对这里没有任何好感。如果不是这里还有一座可以聊做栖身的破庙,就算是落拓如老鬼这般人物亦断然不肯轻易屈尊。
老鬼是个人物。当然,这是他的自以为是。其实,老鬼这个人原本是山东济南府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家道中落之后又受不了同族乡人能翻的看不见一丝黑瞳的白眼,便索性跑到外乡做了能饭来张口的乞丐。但乞丐这生计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了的,几年下来,他饱一顿饿一顿的算是尝尽了世态炎凉,无奈之下步履又转回了乡里,走到了这跨过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就能踏进山东地面的破庙之前。
已是戌时。
他懒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腿,正想爬将起来。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从河流的彼端疾射而出,“嘭”的定在了庙前石阶下大约五步开外的旗杆上。
这是一支中原少见的海东青尾羽翎花箭,在故老传说当中,大清国的开国老皇爷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就曾用过这样的箭簇。
老鬼被这突来的情形吓得怔在了当场。
“尤那汉子,快来见过大爷!”
只见一艘蚱蜢帆板顺水出现在徒骇河上,上头立着三个劲装短打的汉子,其中的一人豹额虬髯,大弓长箭,腰下挂着一柄弯如新月的铜锷海鲨皮连鞘短刀。
另外两个好像唯视此人马首是瞻,神情恭维,但转头来瞅老鬼的眼神里却流露出某种阴毒的厉色。
老鬼不知这几个家伙是什么来头,他暗自忖道:“妈的,老子只是一个大人不亲小人不爱的叫花子,又怕他奶奶个雄!”这样一想,心下倒也安然,便定了定神,蹟着鞋向帆板靠岸的方向踱步而去。
“你来这里多久了?”虬髯汉子腾身跃上了岸,对走近的老鬼说道。
这汉子有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
而且,他悬在右腰处一面熟铜所制的腰牌让老鬼又倏地吃了一惊。
腰牌上阴刻的几个隶字他分明是认得的:“钦命旨巡”。
来这里?此地?这样一个鬼都不来的地方?老鬼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绰号,妈的,就我这种穷鬼才来。他脑袋在暗中转了数般念头。“可这些人为何也来?”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汉子的话音变得凌厉起来,似乎能听到隐隐的金戈之声。
老鬼揣摩着这一行三人的来头,大概心里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脏兮兮的一张马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他快趋了几步,长长的作了个揖。
“几位爷是?”老鬼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虬髯汉子抬眼望天,鼻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而身边另外两个伴当的其中一个恶声道:“你活的不耐烦了?敢索问咱家大人的来历?”
此人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像中了邪一般仰天便到,一股血箭自他的胸口激射而出。
这一变故起于刹那之间,甚至,老鬼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多眨一下。
虬髯汉子的身形在惊变中陡转,手中已多了一柄光寒霍霍的弯刀,弯刀的薄刃边锋处似乎刻有文字或花饰,但在此刻,老鬼的眼光却已无法过多的凝神留意。
这正是刚才悬在虬髯汉子腰间的那柄弯刀。
老鬼似乎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他的心下十分清楚,这柄刀的指向却和自己毫无关系。
风中多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滋味,老鬼还没有机会去嗅它个周详,就听到虬髯汉子的一声怒喝,但见一缕寒光随同他高大的身躯竟硬生生掠过老鬼的头顶卷向了那座破庙!
老鬼心中不由大骇,暗道:“老子在那地方躺了大半天竟不晓得里头藏着能要命的玩意!”
这虬髯汉子的身手看上去非常了得,跳挪腾移不带丝毫的滞留,只是一瞬的光景,身影便闪进了破庙的山门,迅速隐在了门后的黑暗之中。而在舢板上的另一位黄脸汉子也已跃上了河岸,但他并没有随后跟进,只是将手中的一柄朴刀紧紧攥牢,额间鬓角可以看到汗水如豆般的滚落。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老鬼趁机看了一眼倒在舢板上的那个人,却见当胸插着一片残瓦,人已停止了呼吸。
什么东西,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