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人世几番新,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隆冬季节。
暮色苍茫之中,一骑黄骠骏马缓缓地驰过了辽阔原野。
那马是那么健壮不凡,可是马上的人脸孔却十分削瘦焦黄,穿了一身蓝布衣裳,看来真和大病初愈的人一样。
他的年龄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他反复但又低沉地念着“别时容易见时难”这句诗词,却向原野尽头驰来。原野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下面散布着十数户人家,那少年十分迟滞的望了前面一家大大的庄院一眼,微带感慨的叹道:“师父已离开云梦山,我相信梅玲一定会回到梅庄来,只是十年人世变化太大,我不知还能见着她吗?”
夜幕低垂,天空中仍在飘着瑞雪,那少年催动着坐骑,当他快要接近那庄子的时候,突然庄内弹出一条矮捷的人影。
这人四顾张望了一下,便向一处暗解隐去。
这时那少年已驰近庄子,勒住坐骑,只见他抬头见房中一片漆黑,不由怔了一下,但他仍然跳下马来。
刚才闪出的人影果见少年停在门口,但觉心中一紧,忖道:“嘿!他真的不走了!”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身出去的时候,那蓝衫少年已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笑,说道:“天寒地冻,在下乃赶路之人,请问兄台,贵府可否借宿一宵?”
他说话之时,兀自流露出亲切的笑容,只是那隐在暗中的人一听,登时为之大大的吃了一惊!
要知他刚才闪身隐藏之时,蓝衫少年还在二十丈之外,尤其天色已暗,不意蓝衫少年仍能一丝不爽的看了出来,那么来人目力之佳,真个举世罕见!
敢情此地今夜还有什么事,房中戒备森严,蓝衫少年打从原野那头出现之际,房中气氛也骤然为之紧张起来。
暗中那人怔神之间,又是一条人影自房中弹出,眨眼之间,一把亮晶晶的宝剑已架住蓝衫少年身背,喝道:“哼!你是什么人?”
星月之下看得分明,持剑这人丰神俊朗,眉宇之间更透出勃勃英气,身手之快,也为江湖中不可多见的人物。
早先闪伏在暗中那人一见,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心想常天俊真不愧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就凭这份身手,已可跻身武林高手而无愧。
那蓝衫少年呆了一下,他好象在思索常天俊这一剑的来路,就他记忆所及,当自己被师妹推下悬岩之时,师父还没有这么一个弟子。
他怔神之间,几乎忘记去答常天俊的话。
常天俊冷冷的道:“快说,你究意想做什么?”
那蓝衫少年如梦方醒,但他却淡然应道:“在下方才已把话说明,兄台这样做,岂是待客之道!”
常天俊怒声道:“在常某面前你还敢故作姿态,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蓝衫少年心中暗想,假若此人真是师父关门弟子,算来应是我的师弟,武功还算过得去,只是为人未免太过自负些。
常天俊见那蓝衫少年久久不答,不由勃然大怒,手腕一紧,宝剑忽又刺近三分。
“常大侠,你的宝剑为什么又不刺过来?”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心中却想,只要你宝剑再刺近半分,我便一掌将你宝剑拍
掉,也好替师父训训你的傲气。
他说过之后,在马背上一拍,哺哺的道:“黄马哟,我要向人家借宿去啦,你自己去找宿处吧!”
那马好象十分懂得人意,一声嘶叫,直向雪地中驰去。
他的动作奇特,好象就在这家庄子住定了一样,常天俊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握在手中的宝剑不知该不该刺过去?
这当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要知常天俊正是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为人机智绝伦,他出道不及一年,便已声名大震,曾在一夜之间连败长江中游一十二名武林高手,不想今夜碰到这种场面。
暗中那人见此情影,忙闪了出来,说道:“常大侠,此人有点古怪!”
他这话真是多余,常天俊若不觉得来人有点古怪,只怕他老早已动手了。
说这话人是个中年汉子,那蓝衫少年焦黄的脸孔上毫无表情,只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就在这时,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蓝衫少年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一个美丽少女走了出来。
黑夜中她的两眼有如明灯,一闪一闪的向这边望来,全身劲装,背上插了一把宝剑,问道:“天俊,客人究竟是什么来意?闹了半天都还没问清楚吗?”
那蓝衫少年只觉全身一震,情不自禁的吁了口长气,心想事隔十年,她一点也没有变,唉!
刹那之间,他脑中千回百转,要知他此来本是想出一下十年前被他狠毒师妹推下深谷那口冤气,说来奇怪,此刻他见着人了,竟又狠不起那种心!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一转,不待常天俊答话,抢先道:“在下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不知府上能否借宿一宵?”
常天俊大喝道:“梅师姊,千万不可听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