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小雨。
宿迁县城内,临近北门处有一座青砖灰瓦的大宅,乃是名震淮河两岸的大侠崔卫城的住所。
崔府大厅内,正摆了十几桌宴席,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坐在主位的崔卫城红光满面,妙语如珠,顾盼间意气飞扬,尽显一方大豪风范。知情知趣的宾客们轮番过来敬酒,不吝送上奉承祝福之词,每每惹得崔卫城哈哈大笑,酒到必干,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酒酣耳热之际,一条精干敏捷的汉子匆匆而入,凑到崔卫城耳边低语了几句。崔卫城浓眉一皱,沉声道:“区区小事,你们师兄弟几个做主打发了便是,但不要出重手伤人性命,坏了我喝酒的兴致。”“是!”那汉子眼底精光忽闪,转身便走。
下首一位年过五旬的黑衣老者停箸笑道:“崔大侠,莫非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滋事?”
崔卫城摇头道:“没法子,那些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想要走成名的捷径,经常冒冒失失地跑来下战书,放大话,如苍蝇般赶走一批又来一批,真是令人头疼呀。”
一条雄壮健硕的大汉咧嘴笑道:“这些小家伙心眼挺多,其实手底稀松得很,十个有九个半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怪就怪崔大哥名头太盛,人家路过宿迁不找你找谁?”
崔卫城笑着点了点那大汉,道:“庞兄弟,你这顶帽子戴得太高了,哥哥如何担待得起?在座诸位论武功,论名望,论人脉,比我强的可有不少呢。”
“崔大侠谦虚了!”“崔大侠是宿迁武林第一人,绝无异议!”“咱们当中有资格参加金陵婚宴的,唯独崔大侠一人而已。这份荣耀,岂有他人比肩?”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席间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举杯敬贺,场面煞是热闹。
忽听叮当数声大响,跟着喝骂声、惊叫声、兵器撞击声一路延绵而来,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迟滞,说话的工夫穿廊过院,直逼至大厅外!透过敞开的门窗望出去,只见剑光闪耀,一名高大健壮,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赫然现身。他目光沉凝,行动如风,顾盼间流露出勇猛如狮的霸气,似乎不把任何艰险困苦放在眼中。与之相比,崔卫城的弟子们宛如绵羊般软弱,凡是靠近者都被他一招击倒!
崔卫城纵横江湖数十年,可谓是见多识广了,怎会瞧不出来者不善?强压着升腾的怒火,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寒光忽敛,那黑衣男子凝身不动,道:“晚辈胡笑天!恰逢崔大侠五十大寿,胡某来得鲁莽,尚祈海涵。”他一停便如山岳耸峙,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强悍气势,不容轻辱。
崔卫城眉心紧皱,沉声道:“胡笑天,崔某自问从未见过你,自然也不会与你有过节。可是你不请自来,悍然拔剑伤我门徒,坏我寿宴,究竟有何居心?说不得,崔某要代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番!”
“胡笑天?!他是大明勇士胡笑天!”崔卫城不知道胡笑天的名号,但并不代表其他人都孤陋寡闻,大厅上立时响起惊叹声。有人低声提醒道:“崔大侠,胡笑天前几日曾击败华山江明峰、蒙古刀客腾格木,被燕王亲口封为‘大明勇士’,剑术不凡呀!”崔卫城心里一惊,神色转为凝重,缓缓站直身子,若有若无的剑气悄然弥漫。
胡笑天朗声道:“晚辈贸然登门,实是有一事相求。”
崔卫城道:“请讲!”
胡笑天缓缓道:“听闻崔大侠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请柬,将于近日奔赴金陵参加婚宴,是也不是?”
崔卫城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忍不住笑道:“崔某在江湖上略有薄名,想不到竟传入了大宗师耳中,惭愧,惭愧呀。”姬浩明和唐雪的结合轰动江湖,意图前去观礼的豪杰侠客不计其数,但因场地限制,最终受邀参加结婚大典、有幸见到大宗师的仅有五百人而已。为了照顾五湖四海的嘉宾,这五百张结婚请柬已提前两个月送达,以便受邀者自如安排行程。可以这么说,受到邀请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有实力的大人物,一般人根本没可能出现在宾客名单中。单以宿迁而论,方圆数百里内的门派帮会大小数十家,有名有号的侠客豪杰也不算少,但仅仅崔卫城一人收到请柬——这可是万金不换的荣耀。江湖人比的是谁的拳头最硬,最看重、最紧要的却是自己的面子。为了争面子,一言不合拔刀便砍实属家常便饭。
胡笑天淡淡笑道:“晚辈冒昧多问一句,这请柬能否转让给我?”
众人面面相觑,大厅内外针落可闻。
崔卫城脸色铁青,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打脸挑衅了,在这么多武林同道面前,他岂能忍气吞声?探手入怀摸出一张金色的请柬,随手一掷,请柬夺的半嵌在门框上,冷冷道:“请柬在此,就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拿走!”
胡笑天道:“崔大侠果然是爽快人。请!”左掌虚搭右腕,躬身施了一礼,长剑前指,摆出了讨教的架势。
“哼!”崔卫城自弟子手中接过佩剑,昂首阔步而出。他原是武当外门弟子,行走江湖后又屡拜名师,博采众家之长,创出一门“两仪清风剑”,剑法自成一派,乃是江淮一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