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谢澜。
尚明月望了眼一旁俯在阑干上只顾醉生梦死的谢澜,垂然低首,哀婉轻叹。
——是啊,都快一年了。他家里出了事。
石之轩注视舫下静静流过的秦淮水波,心下恍然。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尚明月细细听罢,眼里惊喜的异芒闪动,定定望着石之轩,流波不转,娇声轻呼道,你竟知道?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我识得那九韶定音剑。
尚明月微微阖首,淝水之战名传天下如何?九品高手一代剑圣又如何?安石俱往,乌衣不再。谢家子弟,大多已分枝散叶,飘然全国。他们兄弟一脉算得谢家最为正统血裔,却还是……
——但谢澜好说还是剑卫大统领……可是朝中有人作祟?
——唉。太后七十大寿,大赦南朝,普天同庆。狎臣孔范为那江相爷出了主意,二人献了份寿礼,深讨太后、圣上欢心。
——什么礼物?
——长生诀。
——嗯?我……突然听不懂啦!
尚明月扑哧一笑,遂又觉此时不宜发喜,板起俏脸沉道,我听缺哥说,那长生诀便是孔范携了些江湖三流好手和盗墓贼人掘了……安公的陵墓……
石之轩面上一沉,陈叔陵就不顾他臣子的颜面吗?
——你!唉,怎能在这儿直呼康帝名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一句不用解释。石之轩心内原有的对康帝的些许好感,荡然不存。
……
——……缺哥?
——嘻,你才注意么?嫉妒吗?
——……
——哼!石之轩,我是故意这般叫的。
……
——啊哈!天上星,亮晶晶,我手持九韶……定他娘的叫床音……
石之轩扶着醉死过去,嘴里犹自淫声浪歌不绝的谢澜,东倒西歪地走在建康小市街上。
——噗!呃,喝,咱接着喝!
石之轩抹了把脸,我吐,还是新鲜的!
经由好心百姓指点,石之轩方才晓得自己是想当然谢家在乌衣巷,也就没问明月方向,这不该往达官贵族云居的西邸走啊,谢府早搬至东郊外了。
——石大哥!
石之轩扛着一百四十斤回过身去,街前停了一辆马车,华贵装饰,极品良驹。车旁赫然站着一个胖墩儿,笑嘻嘻如同净念禅院见过的弥勒佛老,正哈着粗气向自个打招呼。
——安隆?这么巧啊!
安隆一听这话圆儿脸顿时垮了下去。
——巧个屁!老子叫隆儿紧赶急追地,好容易奔到了谢家,哪晓得你小子却在西邸瞎转。嘿!花间小子,怎不到陈宫里睡睡妃嫔宫娥去?
马车里传出一阵厉喝,狂风骤雨般劈里啪啦对他迎头痛击不绝,石之轩听到这久别的公鸭嗓子,八月天的建康街上不寒而栗。
——对!走!睡他娘的太后去!
谢澜醉得安稳。
……
椅上半躺着一个瘦小老头儿,闭了那睁开也不见能找着的小眼,皱巴巴干枯手爪上握着一水烟袋儿,一小口,一口,再一小口,吸得悠闲自在,边还有闲暇哼完整了苏南小调。
旁边儿恭谨地立着两人。
高的俊美潇洒,石之轩。矮的胖胖胖胖,安隆。
石之轩第一次见过这位老人家是在西域魔宫。那时候,他正被慕然师傅的老相好——灭情道高阿那肱高师伯纠缠骚扰着,结果海公法驾一临,诸事皆定。石之轩观望他高师伯被海公“鹰爪”擒拿住时,那表情,遁入空门的意思都足了。
只是海公这名字端地玄妙,旁人都叫南财神“富过海”,但他怎么想怎么想起一位传奇人物——清宫海大富海老公。
——小子,嘴上砸吧啥呢?
辅大海眼神一瞥,石之轩顿时肃然。
——没,小子想起了一位故人。
——滚!打什么算盘,吵老子清梦!
这当然不是辅大海说的。
三人嗖地望去。另一位俊美脱俗的男子正自咧了嘴、舞着剑厮杀追砍一可怜人。
可怜人除了手里一把金算盘,无半寸利器保命。
——你还响!我叫你还响!
谢澜霍得拔剑出鞘,幻音荡扬。那辅大海义子辅公祏眼看命丧定音剑下,辅大海瞄也不瞄地屈指轻弹一记,剑圣噶然倒地。
——公祏,扶剑圣进屋睡去。
辅公祏小心戳了谢澜两下,怕怕道,爹,他不会醒了吧?
——放心,指不定已经死了。
……
——现在咱们说说正事。
辅大海搓指捏起了一支铁丝,小心捅弄烟袋,边道。
石之轩当然知道这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