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亦是始终如一的谦恭,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从骨子里发出的骄狂之气,似是天下万物皆不瞧在眼中。堂中食客面面相觑,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放低了三分。
送来了牛肉与美酒,胖和尚却不分给那些叫花子,而是拿起牛肉放在自己手中的大钵里。说来奇怪,那钵虽然不小,看样子最多仅能放下十余斤牛肉,也不知胖和尚用了什么方法,这边拍拍那里按按,竟将三十斤牛肉尽皆放于钵中。然后才伸出那只有三只指头的右手,轻轻一勾,将一大坛酒挑在小指上,施施然走到酒店外的一堵破墙边,盘膝坐下,将一大坛酒放在身前,对那些叫花子招呼一声:“开始吧。”
那些叫花子顿时一拥而上,争抢那一坛酒。只要能抢到一口酒喝,便可从胖和尚手中分得一块肉,看来是与胖和尚早就有言在先。胖和尚不急不躁地望着一群乞丐争酒,浑如讲经说法般端然静坐,面相端严。
小弦看完这一幕,忍不住低声道:“这和尚倒是有趣,就是化缘时好像太嚣张了一点。”
追捕王却是一脸凝重:“无念宗的和尚皆是这个模样。”他眉头略略一沉,喃喃道,“暗器王此次入京,天下武林闻风而动,竟然连祁连山的无念宗也来凑热闹了。”小弦似有所悟:“嗯,是了。林叔叔与明将军都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谁都想亲眼目睹他们的决战,好增长一份见识。”他转念想到自己也会参与其中,兴奋得手舞足蹈。
追捕王一叹不语。京师形势复杂,派系林立,暗器王与明将军一战不但关系着两人的声望,诸方势力亦都想趁此机会扩充实力,独揽大权,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有些江湖客确是为了一睹暗器王与明将军的风采而赶赴京师,但更多的只怕是为了“名利”二字,伺机投靠某方势力,绝非小弦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道理却不必对小弦明言了。
小弦又问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无念宗,看那店掌柜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莫非很了不得?”追捕王随口道:“行走江湖,最忌得罪僧尼道等出家之人。那店主人见多识广,何况那和尚所要不多,何苦生事?”
小弦嘻嘻一笑:“我看那胖和尚又喝酒又吃肉,还道是个狠角色。瞧他伸出三个指头以为要敲诈三百两银子,谁知只是区区三两。恐怕他也颇为心虚,不敢狮子口大张,漫天要价……”
“无念宗不信神佛,不守戒律,所以才有‘无念’之名。每次‘化缘’皆是看人行事。遇见王公贵族,要价成千上万,若遇见普通百姓,有时不过几枚铜钱便了事。”追捕王漠然道,“无念九僧各有惊人艺业,却偏行那诡秘之事,常常借化缘之机勒索百姓,虽然每次皆适可而止,可若不答应他的要求,却决不肯甘休。记得那年碧寒山庄少庄主娶亲,却有一个癞头和尚以重塑佛像金身为名,说什么佛像差一只右眼,唯有新娘子头上那颗夜明珠才最有佛缘。先不说那颗夜明珠乃是少庄主赠给新娘的定情之物,只凭碧寒山庄威震陕甘的名头,又如何肯给他?那癞头和尚也不动粗,却在喜堂上坐起禅来,碧寒山庄中十余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合力也抬不动他。这一坐就是大半天,眼见吉时将过,又不能把他一刀杀了,冲了喜事,无可奈何之下亦只好把那颗夜明珠给了他,亲事方才如期举行。那名癞头和尚正是无念宗的三僧谈剑。无念宗行事难缠,由此可见一斑。”
小弦听得又是好笑,又是心悸,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遇见这样不讲理的和尚,也只好忍气吞声,继续问道:“他又怎么把那三十斤牛肉都塞到那……大碗里?”小弦不识僧人化缘的钵盂,权以“大碗”相称。
追捕王嘿嘿一笑:“无念宗的‘须弥芥纳功’仅用于一盘牛肉上,倒也算是稀奇。”小弦也不懂什么叫“须弥芥纳”,眼珠一转:“看来这胖和尚果然很厉害,梁大叔可打得过?”追捕王傲然道:“总不会轻易输给他。”
小弦听追捕王的语气,亦无必胜把握,一时计上心来:这胖和尚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若能让他与追捕王打一架,自己便有机会浑水摸鱼了、他喃喃道:“你不是号称捕王么?便由他这般飞扬跋扈,欺负百姓?”
追捕王隐隐察觉到小弦的心思,面色一沉,低喝道:“我们有正事在身,岂可不分主次?你若是想惹是生非,我可不饶。”小弦吐吐舌头,连吃几颗花生米堵住小嘴。
门外那些叫花子分完酒肉,一哄而散。胖和尚鼾声大作,闭起眼呼呼大睡起来。他说话斯文,鼾声却着实配得上那魁梧的身材,满店皆闻,食堂众人皆暗暗皱眉,却无人敢上前理论。
追捕王见小弦用手拨弄着碟中的花生米,一颗颗地数,似乎并无借机生事的念头,才暗暗放下心来,寻思用什么方法找人通知泰亲王,若是亮出追捕王的名号,自有人通风报信,只叹不能轻易泄露身份,不然人人皆知小弦落在泰亲王手里,岂不麻烦。
忽听小弦欢叫一声:“哎呀,有只好漂亮的小鸟,我打……”他手一扬,手中一把花生米已脱手飞出。这一掷不但使出了林青教给他的暗器手法,更用上了林青留于体内的那股真气。
追捕王奇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