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城东西两区的里长张司和李钟送出衙门外的时候,清晨的一场急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漫天的朦朦雨雾。
看着脚下被雨水洗刷一新的石板路,恍然间仿佛身处杏花烟雨的旖旎江南。前尘往事,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不能去细想,却又无端的惹人惆怅。
张司和李钟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街口,又转回身来,客客气气的冲着我们拱手致意。这两个人年龄相仿,胖瘦也相仿,只是张司身材更高些。
我站在这里倒也不是要刻意的送别,只是呼吸着这样湿润而柔暖的空气,不知不觉就让人站住了。在大门外伫立片刻,我转身看向冥月:“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冥月是个苍白清秀的青年,身材瘦削高挑。一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轻浅的笑容。他不爱使刀,轻功和暗器的功夫却是极好的。为人也细心,据说在天冥峰的时候,就负责处理帮中琐碎的杂事。
衙门就座落在白城最热闹的街上。大门敞开着,里里外外鸦雀无声。
它若是破败的,也许这样的冷清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协调。而如今的粉饰一新,反而让它透出一种被放大了的冷寂感。就好象一个精心装扮的演出者,出场之后竟然无人喝彩——除了冷清,还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尴尬。
冥月在我身后微微一叹,“他们明天会来么?”
“你这就泄气了?”我微微一笑,带着他穿过寂静的甬道,一直来到了后堂。天气好的时候这里也少有人出入,这样阴沉沉的雨天更是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其实,我表面上虽然镇定,但是心里却和冥月一样,对刚才的一番谈话并没有什么把握。
两个月之前,我们追着韩姜的残部打到白城来的时候,白城的府君带着家小和韩姜的残部一起逃走了。
“府君一走,衙门在老百姓的眼里被看成是‘我们’的衙门,”我找了张椅子自己先坐下来,“你自己也说过,老百姓有了什么纠纷都宁愿去找里长。其实,里长这个身份的存在,一直以来起的是辅助执法的作用。现在……颠倒了。”
我接过冥月递过来的茶杯,示意他也坐下来:“既然他们都去找里长,那我们就干脆先下手,让里长为‘我们’的衙门做事。”
冥月狐疑的看着我:“他们若是不肯来呢?”
“如果直接说请他们进衙门里做事,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我说:“所以我把他们一起请来,告诉他们每个人试用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每个人处理了多少纠纷,如何处理,都着书吏详细记录。三个月之后,将这些内容全部公开,由白城的老百姓自己做主,从他们二人当中选出新的执事官,负责调停白城的民事纠纷。”
这些话,冥月刚才就已经听到了。此时再听我详细解释,眉头仍然紧皱在一起。
“是执事官,不是府君。”我强调说:“尽管我们要他们做的就是府君的工作。但是执事官这个称呼跟里长相去不远。听上去都是给老百姓办事、跑腿的。会让他们觉得,即使有朝一日楚元帅打了回来,也绝对不会怪罪到执事官的头上去——他们顾虑的不就是这个么?!”
“所以城主才会在谈话中一再强调他们是在给白城的百姓做事?”
我点了点头:“另外,我们还要成立一个监督机构,监督执事官是否执法公正。最好由白城当地的居民来监督执法。他们要监督,必须要自己先去了解我们的《民律》……”我想了想,忍不住微微一叹:“目前,只能先如此了。”
冥月还沉浸在我刚才的一番话里,神情若有所思。
“现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让北部六郡的居民都参与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当中来,先拉着他们进来,再慢慢让他们体会其中的好处。”
不知道这样费尽心机,是不是真的能行得通。一想到这里,我真的有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每一步都让人万分的没有把握——简直比守着赤霞关还要劳神。
“并洲铁矿上挑动矿民闹事的吴应,有线索了没有?”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强打起精神问冥月,“不是说有人在白城见过他?”
冥月眼中霍的一跳,“城主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城外有一座白云寺,最近似乎出出进进的人很多。我马上去安排人查一查。”说完,也不等我回答,跳起来就往外跑。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事事进展不顺,他大概也憋闷坏了。
刚要低头喝茶,忽然一缕细小的灰尘飘落进了我的茶杯里。
我迅速扔掉茶杯,翻身向后跃出。
一道刺眼的寒光已然击中了我刚才落坐的那张椅子,一声裂响,椅子从正中间裂开两半,淅沥哗啦的倒在地上。潜藏在房梁上的灰衣人手中寒光闪动,一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我直刺过来。
玄武刀迎了上去,兵器相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
灰衣人一击不中,迅速抽回了兵器。我哪里能让他如此轻易的脱身,纵身扑了过去,玄武刀直取他的后心。灰衣人飞快的闪过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