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面前,是凤阁龙楼层层远去的黑色剪影。在如此皎洁的月色中,这黑黝黝的暗影因为有了背后大殿里的华丽喧嚣作对比,反而显示出了难以言喻的深沉忧伤。
悠扬华丽的音乐声中混合了宾客们低沉柔和的说话声,嗡嗡蝇蝇的声浪混合成了一种仿佛有质感的东西,象羽毛或是丝绸,轻柔光滑的漂浮在夏天的空气里。
就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之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十分突兀的嘈杂,其间还夹杂着女人们的尖叫。乐曲声也突然的中断了。
我握着刀的手也不由一紧。就听明德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慌乱,强做镇定的压过了大殿里的嘈杂:“传太医!”
他语调中的慌乱让我本能的想到的是不是舞秀出了什么意外?我刚要转身,手臂却被一旁的石云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很困惑的说:“好象是哪一位大臣昏过去了。”
大殿里值勤的几个年轻太监飞跑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满头大汗的齐太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片刻的沉静之后,身后的大殿里又响起了一片嗡嗡的低语。
“来人,将朕的御辇备好,”明德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金属般的锐利,威严的语调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马上送六王叔回府。”
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却紧接着他的话,不亢不卑的开口了:“回陛下,君臣有分,为人臣子,不敢稍有逾越。”
她的话音未落,就已经淹没在了一大群人此起彼伏的议论里。但是我已经听清了发出这个沉静声音的人正是明韶的母亲静王妃。
昏倒的人竟然是六王爷?
我的心忽然就有些乱了。
“西大人?”冷不防听到有人喊我,一抬头,才看到一个矮胖的人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朝这边张望,手里还提着一盏八宝琉璃灯笼,正是王公公。
我跟他问了好,心里却不免有些疑惑,深更半夜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念想到他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明德的身后,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公公也在散步?”我赶紧跟他摆了摆手,“您慢慢走,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他有所表示,转身就要溜走。
“站住!”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气中夹杂着隐隐的不悦:“你这是去了哪里?”
我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转身。我去了哪里?当然是去了太医院找齐太医打听六王爷的病情。可是这个老家伙丝毫也不买我的帐,轻描淡写的一句“陛下有令,此事不可张扬。”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西大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僵硬,王公公在一旁颇无奈的提醒我。
我转过身,沿着他灯笼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层层浓荫后面竟然别有洞天:一座竹子搭建而成的花架下面,一副竹木桌椅,桌上一副棋局,旁边两个眉目清秀的宫女正在小铜炉上煮茶。
明德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头发上很随意的绾着一支白玉发簪。他的指间夹着一枚黑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局,似乎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盛装的美人,年龄在十六七岁之间,肤色白腻的脸上,一双明媚动人的丹凤眼。论姿色,似乎犹在舞秀之上。她不时的抬起双眼偷偷的打量我,仿佛对我的出现十分的好奇。
我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因为不知道这位美人的身份,只能含糊的说:“臣西夏,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明德恩了一声,淡淡的说:“起来吧。”
我站了起来,后退一步刚刚垂手站好,就听到明德的声音很冷淡的问我:“去找齐太医?你还真是有心人。”
我没有出声,作为侍卫副统领,在禁宫的外城巡视是被允许的。我私自去太医院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六王爷此时是个敏感的存在,我的举动不免招了他的忌。
明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几枚旗子“唰”的一声都扔进了旗盒里。他似乎又开始生气了。我偷眼去看王公公和那位妃子,也都是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王公公送姚美人回去。”明德站了起来,冷冰冰的吩咐:“西夏,你跟我来。”说完,他大步流星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跪下向这位表情已经僵硬了的姚美人告辞,然后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明德走得很快,走着走着,竟然径直朝着晓枫亭的方向走了过去。晓枫亭是御花园中地势最高的一座八角凉亭,从这个方向过去,需要登上一段台阶。明德沉默无声的走在前面,爬到台阶大约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很突兀的回过身来俯视着我。
月光皎洁,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由最初凌厉的逼视,一点一点的柔和下来,慢慢的,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我记得曾经在哪本杂志里看到过,女人仰着脸看人的时候,表情会显得很愚蠢。不知道明德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他最终放弃了在这种角度下逼问我。只是长长的一叹,就转身走进了晓枫亭。
我跟进去的时候,明德正站在栏杆旁边负手望月。他的背影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