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传太监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大声说:“皇上宣西大人进宫。”
自从我自称西夏开始,不知底细的人都以为我姓西名夏。起初我自己听着也别扭,但是听多了也慢慢的适应了。我冲着那几个神色不善的武将拱了拱手就跟在通传太监的身后进了南华门。
大热天,他这样来回跑了几趟,额头已经见汗了。我有点过意不去,压低了声音说:“真是有劳公公了。”
通传太监叹了口气,说:“历朝历代的规矩,奴才这样的人不能妄议朝政。不过,今天说一句掉脑袋的话,这些兵爷们不晓得自己闺女被人卖到青楼里是个什么滋味,老奴进宫前,一个本家哥哥带着一双儿女赶集,结果集上人多,挤来挤去的,闺女没拉住,就这么失散了。全家人找了两三年,终于在外省的一个窑子里找着了。好好一个孩子,已经被糟蹋的不成个样子……”说到这里,不胜唏嘘。
这样的事我也听说过,心里也不禁有些黯然。昌平夫人这桩案子,从律法上来说,私采金矿的罪行更为严重,但是实际上,对于老百姓来说,最牵动他们的还是贩卖人口这一条。
通传太监叹息了一番,才又开口:“老奴帮不了西大人什么忙,在这里提醒大人一句,皇上今日的确是心气不顺,西大人言语上要小心了。”
我点了点头。
我这是头一回进御书房。估计御书房也是头一回接待七品官。一想到这一点还真让我有些诚惶诚恐。于是,我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
气氛还真是很压抑。我跪了半天才听见皇帝阴沉沉的声音说:“起来吧。”
书房里除了皇帝还有几个人:皇太子明德、太傅许流风、右丞相沈乾。还有两个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相貌威猛,看服色都是三品大员……
“听说你受了重伤?”皇帝抬起头淡淡的瞟了我一眼,“怎么样了?”
我恭恭敬敬的说:“回皇上,都是皮外伤,不要紧。”
皇帝恩了一声又没有了下文,他不开口的时候,书房的气氛尤其显得压抑。偷眼瞥见太傅许流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听说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家伙很得皇帝的信赖。如果我能把他争取过来……
我正在斟酌怎么开口,就听皇帝说:“朕已经看过了罗大人的奏折,不愧是朕的银刀捕快。胆大心细,智勇双全,朕已经决定赏你……”
我一愣,心里随即涌起一团怒意。这老小子,他竟然以为我是来邀功的么?
皇帝看到我的表情也似乎一愣,下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书房里异样的气氛似乎惊动了沉思中的许流风,他抬头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昌平夫人一案,朕已经决定了。”皇帝被我这样瞪着,明显的有些不悦,语气也冷淡了起来:“罗进没有跟你们说清楚?”
“回皇上,”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昌平夫人贩卖人口一案铁证如山,单这一项罪名按律当处以绞刑;而且私采金矿一案背后似乎还另有主谋。恳请皇上下令彻查。如果现在不及时着手调查,恐怕……”
皇帝哼了一声。他身旁的许流风轻轻捋着长须,若有所思的和太子明德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坊间对昌平夫人一案也颇多关注,几年来她以买婢女的名义将数百名妙龄女子贩卖到了西部各地的青楼之中,手段极其残忍。如果不处以重刑,难以平民愤,而且传扬出去也有污皇上爱民如子的清誉。”
看来我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到家。因为皇帝一脸山雨欲来的阴沉表情,一点也没有因为我夸他“爱民如子”而有所缓和。许流风口边微微噙着一丝浅笑,象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忽然之间就有些恼火。明德太子还是一派从容淡定的皇家风范,只是凝视着我目光之中隐隐有些担忧。旁边的两位大臣看到皇帝发火,都低着脑袋,有些诚惶诚恐……
“昌平夫人的案子不是不办,而是时机不对。目前东线形势十分微妙,驻守歧州边境的将士之中有大半都是当年刘将军的旧部,”皇帝阴沉沉的说:“朕现在对他们厚加抚恤还来不及,岂能因为一个昌平乱了军心?”
这话跟刚才南华门外的几个武将说的也差不太多。
一眼瞥见许流风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就忍不住火大。对皇帝说话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就冲了起来:“臣相信焰天国的军士不是不辩是非之人。”
皇帝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朕不辩是非了?”
我低着头,说了句:“臣不敢。”
我只能看见皇帝的两只脚在我面前走过来走过去的,象关在笼子里的一头暴怒的狮子。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不光是我气的吧?我心里无辜的想着: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不敢?”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就敢到朕面前来指手画脚?你当真以为朕杀你不得?!”
我悚然一惊。脑海里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