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宝亭玲珑她们都陆续起床,见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像贪欢的儿媳被公婆撞见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讨论对几家异己分子剿抚的流程,先剿而后抚,是我俩的共识,否则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铁剑门的身上,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我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府的力量,因为铁剑门的总舵在丁聪的地盘上。
我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铁剑门,毕竟江湖执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掩耳盗铃虽是自欺欺人,却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两人却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可六娘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起江湖的反感。
「干娘,从我挥剑杀了宋维长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铁剑门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我自嘲地一笑:「我魔门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显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其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敌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令吧!」
「就是!」玉珑抢着赞道,饱尝灭门之痛的她对十二连环坞的手段记忆犹新:「干娘,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宝亭也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展颜笑道:「不错,江湖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动儿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你……是别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鲁卫狐疑地望着脱去长袍露出一身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对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齐放谈判去了吗?」
「那只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而已。」
老鲁迷惑地「哦」了一声,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领袖,我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吗?就算人不到,话总该说到吧!你看,大江盟现在不也是受用的很,连个辟谣的人都没出来吗?」
「我怎么总觉得齐放他要倒霉啊?」鲁卫皱着眉头道,只是他很快就转移话题:「呵呵,高大这小子原来是给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当初还以为他结交三教九流是为了做生意哪!对了,他不是你那个管家高七的大哥吗?」
「高七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举他出任嘉定县主薄,已获府、部的批准,昨儿就上任去了。」我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南不肯出来做事,否则,我头拱地也要把他推到陆眉公那个位子上。」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进京,你说啥都没用。」老鲁开口就把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鲁坚决地摇摇头,而我真的叹息起来,陆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心目中,老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最近虽然做官做上了瘾,头脑却异常清醒,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我列举了种种对他师门少林寺的好处,都打动不了他的心,总说与其去趟京城那池浑水,还不如在苏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样拒绝了我之后,近来我考虑最多的竟然是劣迹斑斑的李岐山,这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喏,这是高大的资料,果真如你所言,这小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绝不是个什么好鸟,想动手的话,判他个秋后斩首虽然过分了点,可进哪个衙门去都挑不出毛病来。」老鲁岔开了话题,把一叠资料递给我。
「总要让他死得其所。」我接过高大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完善着心中的计划,待看过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老鲁:「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笔迹吗?」
老鲁知道我又要栽赃陷害了,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说没问题,一下午的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我又问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鲁笑着说,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病旧病复发,虽然离开了秦楼,却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铁剑门最近也把总舵从杭州搬到宁波去了,你该有所耳闻吧!」老鲁意味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的喧嚣,苏州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透着孤寂冷清。
「相公,来人了。」
顺着萧潇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