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卞范之段仲文
桓玄,字敬道,一名灵宝,大司马温之孽子也。其母马氏尝与同辈夜坐,于
月下见流星坠铜盆水中,忽如二寸火珠,冏然明净,竞以瓢接取,马氏得而吞之,
若有感,遂有娠。及生玄,有光照室,占者奇之,故小名灵宝。妳媪每抱诣温,
辄易人而后至,云其重兼常儿,温甚爱异之。临终,命以为嗣,袭爵南郡公。年
七岁,温服终,府州文武辞其叔父冲,冲抚玄头曰:“此汝家之故吏也。”玄因
涕泪覆面,众并异之。及长,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博综艺术,善属文。常负其
才地,以雄豪自处,众咸惮之,朝廷亦疑而未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时
议谓温有不臣之迹,故折玄兄弟而为素官。
太元末,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尝登高望震泽,叹曰:“父为九州伯,
儿为五湖长!”弃官归国。自以元勋之门而负谤于世,乃上疏曰:
臣闻周公大圣而四国流言,乐毅王佐而被谤骑劫,《巷伯》有豺兽之慨,苏
公兴飘风之刺,恶直丑正,何代无之!先臣蒙国殊遇,姻娅皇极,常欲以身报德,
投袂乘机,西平巴蜀,北清伊洛,使窃号之寇系颈北阙,园陵修复,大耻载雪,
饮马灞浐悬旌赵魏,勤王之师,功非一捷。太和之末,皇基有潜移之惧,遂乃奉
顺天人,翼登圣朝,明离既朗,四凶兼澄。向使此功不建,此事不成,宗庙之事
岂可孰念!昔太甲虽迷,商祚无忧;昌邑虽昏,弊无三孽。因兹而言,晋室之机
危于殷汉,先臣之功高于伊霍矣。而负重既往,蒙谤清时,圣世明王黜陟之道,
不闻废忽显明之功,探射冥冥之心,启嫌谤之涂,开邪枉之路者也。先臣勤王艰
难之劳,匡复克平之勋,朝廷若其遗之,臣亦不复计也。至于先帝龙飞九五,陛
下之所以继明南面,请问谈者,谁之由邪?谁之德邪?岂惟晋室永安,祖宗血食,
于陛下一门,实奇功也。
自顷权门日盛,丑政实繁,咸称述时旨,互相扇附,以臣之兄弟皆晋之罪人,
臣等复何理可以苟存圣世?何颜可以尸飨封禄?若陛下忘先臣大造之功,信贝锦
萋菲之说,臣等自当奉还三封,受戮市朝,然后下从先臣,归先帝于玄宫耳。若
陛下述遵先旨,追录旧勋,窃望少垂恺悌覆盖之恩。
疏寝不报。
玄在荆楚积年,优游无事,荆州刺史殷仲堪甚敬惮之。及中书令王国宝用事,
谋削弱方镇,内外骚动,知王恭有忧国之言,玄潜有意于功业,乃说仲堪曰:
“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弊之不速耳。今既执权要,与王绪相为表里,
其所回易,罔不如志。孝伯居元舅之地,正情为朝野所重,必未便动之,唯当以
君为事首。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未以为允,咸谓君虽有思致,非方伯
人。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顗为荆州,君何以处之?”仲堪曰:“忧之久矣,
君谓计将安出?”玄曰:“国宝奸凶,天下所知,孝伯疾恶之情每至而当,今日
之会,以理推之,必当过人。君若密遣一人,信说王恭,宜兴晋阳之师,以内匡
朝廷,己当悉荆楚之众顺流而下,推王为盟主,仆等亦皆投袂,当此无不响应。
此事既行,桓文之举也。”仲堪持疑未决。俄而王恭信至,招仲堪及玄匡正朝廷。
国宝既死,于是兵罢。玄乃求为广州,会稽王道子亦惮之,不欲使在荆楚,故顺
其意。
隆安初,诏以玄督交广二州、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假节,玄
受命不行。其年,王恭又与庾楷起兵讨江州刺史王愉及谯王尚之兄弟。玄、仲堪
谓恭事必克捷,一时响应。仲堪给玄五千人,与杨佺期俱为前锋。军至湓口,王
愉奔于临川,玄遣偏将军追获之。玄、佺期至石头,仲堪至芜湖。恭将刘牢之背
恭归顺。恭既死,庾楷战败,奔于玄军。既而诏以玄为江州,仲堪等仲皆被换易,
乃各回舟西还,屯于寻阳,共相结约,推玄为盟主。玄始得志,乃连名上疏申理
王恭,求诛尚之、牢之等。朝廷深惮之,乃免桓脩、复仲堪以相和解。
初,玄在荆州豪纵,士庶惮之,甚于州牧。仲堪亲党劝杀之,仲堪不听。及
还寻阳,资其声地,故推为盟主,玄逾自矜重。佺期为人骄悍,常自谓承藉华胄,
江表莫比,而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憾,即欲于坛所袭玄,仲堪恶佺期兄弟虓
勇,恐克玄之后复为己害,苦禁之。于是各奉诏还镇。玄亦知佺期有异谋,潜有
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