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的爊肉里面有作怪物事!”宋四公忍气吞声走起来,唤渡船过来。过了渡,
上了岸,思量:“那里去寻那丞局好?”肚里又闷,又有些饥渴,只见个村酒店,
但见:柴门半掩,破旆低垂。村中量酒,岂知有涤器相如?陋质蚕姑,难效彼当
垆卓氏。壁间大字,村中学究醉时题;架上麻衣,好饮芒郎留下当。酸醨破瓮土
床排,彩画醉仙尘土暗。宋四公且入酒店里去,买些酒消愁解闷则个。酒保唱了
喏,排下酒来。一杯两盏,酒至三杯。宋四公正闷里吃酒,只见外面一个妇女入
酒店来:油头粉面,白齿朱唇。锦帕齐眉,罗裙掩地。鬓边斜插些花朵,脸上微
堆着笑容。虽不比闺里佳人,也当得垆头少妇。那个妇女入着酒店,与宋四公道
个万福,拍手唱一只曲儿。
宋四公仔细看时,有些个面熟,道这妇女是酒店擦桌儿的,请小娘子坐则个。
妇女在宋四公根底坐定,教量酒添只盏儿来,吃了一盏酒。宋四公把那妇女抱一
抱,撮一撮,拍拍惜惜,把手去摸那胸前道:“小娘子,没有奶儿?”又去摸他
阴门,只见累累垂垂一条价。宋四公道:“热牢,你是兀谁?”那个妆做妇女打
扮的,叉手不离方寸道:“告公公,我不是擦卓儿顶老,我便是苏州平江府赵正。”
宋四公道:“打脊的检才!我是你师父,却教我摸你爷头!原来却才丞局便是你!”
赵正道:“可知便是赵正。”宋四公道:“二哥,我那细软包儿,你却安在那里?”
赵正叫量酒道:“把适来我寄在这里包儿还公公。”量酒取将包儿来,宋四公接
了道:“二哥,你怎地拿下我这包儿?”赵正道:“我在客店隔几家茶坊里坐地,
见店小二哥提一裹爊肉,我讨来看,便使转他也与我去买,被我安些汗药在里
面裹了,依然教他把来与你。我妆做丞局,后面踏将你来。你吃摆番了,被我拿
得包儿,到这里等你。”宋四公道:“恁地你真个会不枉了上得东京去。”即时
还了酒钱,两个同出酒店,去空野处除了花朵,溪水里洗了面,换一套男子衣裳
着了,取一顶单青纱头巾裹了。宋四公道:“你而今要上京去,我与你一封书,
去见个人,也是我师弟。他家住汴河岸上,卖人肉馒头,姓侯,名兴,排行第二,
便是侯二哥。”赵正道:“谢师父。”到前面茶坊里,宋四公写了书,分付赵正,
相别自去。宋四公自在谟县。
赵正当晚去客店里安歇,打开宋四公书来看时,那书上写道:“师父信上贤
师弟二郎、二娘子:别后安乐否?今有姑苏贼人赵正,欲来京做买卖,我特地使
他来投奔你。这汉与行院无情,一身线道,堪作你家行货使用。我吃他三次无礼,
可千万剿除此人,免为我们行院后患。”赵正看罢了书,伸着舌头,缩不上。
“别人便怕了,不敢去。我且看他如何对副我,我自别有道理。”再把那书折叠,
一似原先封了。
明日天晓,离了客店,取八角镇;过八角镇,取板桥,到陈留县。沿那汴河
行到日中前后,只见汴河岸有个馒头店。门前一个妇女,玉井栏手巾勒着腰,叫
道:“客长,吃馒头点心去。”门前牌儿上写着:“本行侯家,上等馒头点心。”
赵正道:“这里是侯兴家里了。”走将入去。妇女叫了万福,问道:“客长用点
心?”赵正道:“少待则个。”就脊背上取将包裹下来。一包金银钗子,也有花
头的,也有连二连三的,也有素的,都是沿路上觅得的。侯兴老婆看见了,动心
起来,道:“这客长,有二三百只钗子!我虽然卖人肉馒头,老公虽然做赞老子,
到没许多物事。你看少间问我买馒头吃,我多使些汗火,许多钗子都是我的。”
赵正道:“嫂嫂,买五个馒头来。”侯兴老婆道:“着!”楦个碟子,盛了五个
馒头,就灶头合儿里多撮些物料在里面。赵正肚里道:“这合儿里,便是作怪物
事了。”赵正怀里取出一包药来,道:“嫂嫂,觅些冷水吃药。”侯兴老婆将半
碗水来,放在桌上。赵正道:“我吃了药,却吃馒头。”赵正吃了药,将两只箸
一拨,拨开馒头馅,看了一看,便道:“嫂嫂,我爷说与我道:‘莫去汴河岸上
买馒头吃,那里都是人肉的。’嫂嫂你看,这一块有指甲,便是人的指头;这一
块皮上许多短毛儿,须是人的不便处。”侯兴老婆道:“官人休耍!那得这话来?”
赵正吃了馒头,只听得妇女在灶前道:“倒也!”指望摆番赵正,却又没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