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在皋亭山显孝寺住持。当先与玉通禅师,俱是法门契友。闻知玉通圆寂之事,
呵呵大笑道:“阿婆立脚跟不牢,不免又去做媳妇也。”后来闻柳翠在抱剑营,
色艺擅名,心知是玉通禅师转世,意甚怜之。一日,净慈寺法空长老到显孝寺来
看月明和尚,坐谈之次,月明和尚谓法空曰:“老通堕落风尘已久,恐积渐沉迷,
遂失本性。可以相机度他出世,不可迟矣。”
原来柳翠虽堕娼流,却也有一种好处:从小好的是佛法。所得缠头金帛之资,
尽情布施,毫不吝惜。况兼柳妈妈亲生之女,谁敢阻挡?在万松岭下,造石桥一
座,名曰柳翠桥;凿一井于抱剑营中,名曰柳翠井。其他方便济人之事,不可尽
说。又制下布衣一袭,每逢月朔月望,卸下铅华,穿着布素,闭门念佛;虽宾客
如云,此日断不接见,以此为常。那月明和尚只为这世上,识透他根器不坏,所
以立心要度他。正是:“慳贪”二字能除却,终是西方路上人。
却说法空长老当日领了月明和尚言语,到次日,假以化缘为因,直到抱剑营
柳行首门前,敲着木鱼,高声念道:“欲海轮回,沉迷万劫。眼底荣华,空花易
灭。一旦无常,四大消歇。及早回头,出家念佛。”这日正值柳翠西湖上游耍刚
回,听得化缘和尚声口不俗,便教丫鬟唤入中堂,问道:“师父,你有何本事,
来此化缘?”法空长老道:“贫僧没甚本事,只会说些因果。”柳翠问道:“何
为因果?”法空长老道:“前为因,后为果;作者为因,受者为果。假如种瓜得
瓜,种豆得豆,种是因,得是果;不因种下,怎得收成?好因得好果,恶因得恶
果。所以说,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柳翠见说
得明白,心中欢喜,留他吃了斋饭。又问道:“自来佛门广大,也有我辈风尘中
人成佛作祖否?”法空长老道:“当初观音大士,见尘世欲根深重,化为美色之
女,投身妓馆,一般接客。凡王孙公子,见其容貌,无不倾倒。一与之交接,欲
心顿淡。因彼有大法力故,自然能破除邪网。后来无疾而死,里人买棺埋葬。有
胡僧见其冢墓,合掌作礼,口称:‘善哉,善哉!’里人说道:‘此乃娼妓之墓,
师父错认了。’胡僧说道:‘此非娼妓,乃观世音菩萨分身,来度世上淫欲之辈,
归于正道。如若不信,破土观之,其形骸必有奇异。’里人果然不信,忙劚土破
棺,见骨节联络,交锁不断,色如黄金,方始惊异。因就冢立庙,名为黄金锁子
骨菩萨。这叫做清净莲花,污泥不染。小娘子今日混于风尘之中,也因前生种了
欲根,所以今生堕落。若今日仍复执迷不悔,把倚门献笑认作本等生涯,将生生
世世,浮沉欲海,永无超脱轮回之日矣。”
这席话,说得柳翠心中变喜为愁,翻热作冷,顿然起追前悔后之意。便道:
“奴家闻师父因果之说,心中如触。倘师父不弃贱流,情愿供养在寒家,朝夕听
讲,不知允否?”法空长老道:“贫僧道微德薄,不堪为师。此间皋亭山显孝寺,
有个月明禅师,是活佛度世,能知人过去、未来之事。小娘子若坚心求道,贫僧
当引拜月明禅师。小娘子听其讲解,必能洞了夙因,立地明心见性。”柳翠道:
“奴家素闻月明禅师之名,明日便当专访,有烦师父引进。”法空长老道:“贫
僧当得。明日侵晨在显孝寺前相候,小娘子休得失言。”柳翠舒出尖尖玉手,向
乌云鬓边拔下一对赤金凤头钗,递与长老道:“些须小物,权表微忱,乞师父笑
纳。”法空长老道:“贫僧虽则募化,一饱之外,别无所需,出家人要此首饰何
用?”柳翠道:“虽然师父用不着,留作山门修理之费,也见奴家一点诚心。”
法空长老那里肯受,合掌辞谢而去。有诗为证:
追欢卖笑作生涯,抱剑营中第一家。终是法缘前世在,立谈因果倍嗟呀。
再说柳翠自和尚去后,转展寻思,一夜不睡。次早起身,梳洗已毕,浑身上
下换了一套新衣。只说要往天竺进香,妈妈谁敢阻当?教丫鬟唤个小轿,一径抬
到皋亭山显孝寺来。那法空长老早在寺前相候,见柳翠下轿,引入山门,到大雄
宝殿,拜了如来,便同到方丈,参谒月明和尚。正值和尚在禅床上打坐,柳翠一
见,不觉拜倒在地,口称:“弟子柳翠参谒。”月明和尚也不回礼,大喝道:
“你二十八年烟花债,还偿不勾,待要怎么?”吓得柳翠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