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连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时真个是控天无路,诉地无门。思量:“我直恁时乖运蹇,一事无
成!欲待回乡,有何面目?欲待再往京师,向吏部衙门投诉,奈身畔并无分文盘
费,怎生是好?这里又无相识借贷,难道求乞不成?”欲待投河而死,又想:
“堂堂一躯,终不然如此结果?”坐在路傍,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
无计可施,从半夜直哭到天明。喜得绝处逢生,遇着一个老者,携杖而来,问道:
“官人为何哀泣?”唐璧将赴任被劫之事,告诉了一遍。老者道:“原来是一位
大人,失敬了。舍下不远,请那步则个。”老者引唐璧约行一里,到于家中,重
复叙礼。老者道:“老汉姓苏,儿子唤做苏凤华,见做湖州武源县尉,正是大人
属下。大人往京,老汉愿少助资斧。”即忙备酒饭管待,取出新衣一套,与唐璧
换了;捧出白金二十两,权充路费。
唐璧再三称谢,别了苏老,独自一个上路,再往京师旧店中安下。店主人听
说路上吃亏,好生凄惨。唐璧到吏部门下,将情由哀禀。那吏部官道是告敕、文
簿尽空,毫无巴鼻,难辨真伪。一连求了五日,并不作准。身边银两,都在衙门
使费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两泪汪汪的坐着纳闷。只见外面一人,约莫半
老年纪,头带软翅纱帽,身穿紫裤衫,挺带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样,踱进店来。
见了唐璧,作了辑,对面而坐,问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贵干?”唐璧道:
“官人不问犹可,问我时,教我一时诉不尽心中苦情!”说未绝声,扑簌簌掉下
泪来。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细话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
“某姓唐,名璧,晋州万泉县人氏。近除湖州录事参军,不期行至潼津,忽遇盗
劫,资斧一空。历任文簿和告敕都失了,难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
非关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诉知吏部,重给告身,有何妨碍?”唐璧道:“几次
哀求,不蒙怜准,教我去住两难,无门恳告。”紫衫人道:“当朝裴晋公,每怀
恻隐,极肯周旋落难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见他?”唐璧听说,愈加悲泣道:“官
人休题起‘裴晋公’三字,使某心肠如割。”紫衫人大惊道:“足下何故而出此
言?”唐璧道:“某幼年定下一房亲事,因屡任南方,未成婚配。却被知州和县
尹用强夺去,凑成一班女乐,献与晋公,使某壮年无室。此事虽不由晋公,然晋
公受人谄媚,以致府、县争先献纳,分明是他拆散我夫妻一般。我今日何忍复往
见之?”紫衫人问道:“足下所定之室,何姓何名?当初有何为聘?”唐璧道:
“姓黄,名小娥,聘物碧玉玲珑,见在彼处。”紫衫人道:“某即晋公亲校,得
出入内室,当为足下访之。”唐璧道:“侯门一入,无复相见之期。但愿官人为
我传一信息,使他知我心事,死亦瞑目。”紫衫人道:“明日此时,定有好音奉
报。”说罢,拱一拱手,踱出门去了。
唐璧转展思想,懊悔起来:“那紫衫押牙,必是晋公亲信之人,遣他出外探
事的。我方才不合议论了他几句,颇有怨望之词,倘或述与晋公知道,激怒了他,
降祸不小!”心下好生不安,一夜不曾合眼。巴到天明,梳洗罢,便到裴府窥望。
只听说令公给假在府,不出外堂;虽然如此,仍有许多文书来往,内外奔走不绝。
只不见昨日这紫衫人。等了许久,回店去吃了些午饭,又来守候,绝无动静。看
看天晚,眼见得紫衫人已是谬言失信了。嗟叹了数声,凄凄凉凉的回到店中。
方欲点灯,忽见外面两个人,似令史妆扮,慌慌忙忙的走入店来,问道:
“那一位是唐璧参军?”諕得唐璧躲在一边,不敢答应。店主人走来问道:
“二位何人?”那两个人答曰:“我等乃裴府中堂吏,奉令公之命,来请唐参军
到府讲话。”店主人指道:“这位就是。”唐璧只得出来相见了,说道:“某与
令公素未通谒,何缘见召?且身穿亵服,岂敢唐突!”堂吏道:“令公立等,参
军休得推阻。”两个左右腋扶着,飞也似跑进府来。到了堂上,教“参军少坐,
容某等禀过令公,却来相请”。两个堂吏进去了。不多时,只听得飞奔出来,复
道:“令公给假在内,请进去相见。”一路转弯抹角,都点得灯烛辉煌,照耀如
白日一般。两个堂吏前后引路,到一个小小厅事中,只见两行纱灯排列,令公角
巾便服,拱立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