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秋阳,狂风。
我紧裹着碧绿色的长裙,轻轻倚在船舷上,满腹悲哀。
思绪缠绕上云端,脚底却踏着茫茫沧海。
中间是什么?一颗无边无际空荡荡的心。
我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望着长风,破浪,忽然泪盈于睫。
多不幸啊,我年纪还非常小,就对他交出了我的心。
他是一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喜欢上他并不是我的过错。
无比动人是他天生的仪表,姑娘们一见到他全定住眼神,无所寄托的爱全想以他作靠身,而谁要是真能得到他的爱恋,她不但有了归宿,更似已登仙。
他的黑色鬓角悠扬下垂,一阵微风轻轻吹过,绺绺发丝便在他的唇边来回飘飞。
我捋捋自己的长发,笑,我的发都不见得有他柔顺。
要寻开心,随处都有开心事,谁见他一眼也不禁意迷心痴:因为望着他的脸,你可以想象,你已经见到具体而微的天堂。
他的下巴还显不出成人气度,秀丽的髭鬚,像未修剪的丝绒,才刚刚露头,而那鲜嫩的皮肤却夸口它本来的光洁更玲珑。
他的脸却也因此更显得贵重。
多么完美的一张脸,完美得找不出丝毫的缺陷。
因而叫温柔的爱情也难决定:究竟有胡须美,还是没有胡须更俊。
他的性格和他的仪表一样美,他说话嫩口嫩牙,从不加思考;但如果有人激怒了他,他就会变得像四月或五月间的风暴,风虽疾却也吹得你自在逍遥。
他那年轻人难免会有的粗野,只表明他厌恶虚伪、心地纯洁。
他又是一位骑马能手,人都说他的马因是他骑才如此神骏,他的驾驭使它显得高贵、洒脱。
多美啊,那一跃、一立、一个回身!
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仿佛回到了那段年少时光。
许多人没完没了地争论:究竟是骑得好才显得马儿好,还是马好才显得他的骑术高。
但很快人们异口同声地论定,是他的仪态举止使他的服装,以及他身边的一切趣味横生。
他的完美决不须靠衣着增光:额外的装饰只因为在他身上,才能显出自身的美。
用以美化他的一切,实际为他所美化。
他真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男人,无瑕,也无疵。
由于在他那善自约束的舌尖,各种巧辩和深刻锋利的反证,各种警语和坚强有力的论点,全为他自己的方便或露或隐,常叫伤心者笑,含笑者不禁伤心。
他有丰富的语汇和无数技巧,能随心所欲让所有的人倾倒。
因而他完全统治着别人的心,不管他年岁大小,不论男或女,全都想着他,对待他百般殷勤,我也不例外。
他到哪里他们就追随到哪里,他的话没出口,别人先已同意,他们嘴里说的全是他要说的事,因为他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他却并不因此放肆,轻易他不开口,开口,必有情由。
许多人弄到他的一张画像,日夜把玩,更不免想入非非。
好比一个傻瓜看到别人的田庄和房舍,私心里竟肯定认为那是自己的私产,天命所归,面对着它们,他所感到的欢欣,甚至超过了那真正的主人。
许多人还从没碰一碰他的手,就一厢情愿认为已得到他的心。
我不幸,也是个一厢情愿的人,他什么也没给我,我却已禁不住把爱情胡乱抛掷,给了他我的花朵,只留下空枝。
然而他回应我的,唯有沉默。
我大赧。
也许是我错了,我从来也不肯和他太亲近,我有我的高傲与自尊,我亭亭,不忧,也不惧,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用最美丽的时刻,等他,而无缘的他啊,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我幽幽地叹口气,闭紧双眼,想忘掉那些不堪的记忆,耳边却不合时宜地钻进一首落寞的歌曲:“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贝叶之歌无碍,莲花之心不染。
我在歌声中陶醉了很久很久,蓦然睁开双眼,竟已是残阳如血。
只这一瞬,便至黄昏了。
而我的芳华,是不是也在这刹那中失色?
忽然深有感慨:美不过是作不得准的浮影,像耀眼的光彩很快就会销毁,像一朵花儿刚开放随即凋零,像晶莹的玻璃转眼就已破碎。
浮影、光彩、鲜花或一片玻璃,转瞬间就已飘散、销毁、破碎、死去。
美像一丢失便永不能再见的宝物,像一销毁便无法恢复的光彩,像玻璃一破碎便不能粘合,像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