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商号产业,家族财富多半都出自商贾而来。别家就算要行商事,也是避讳让人代为处理,而决然不会将家族堂堂正正的出面管理,而甄府倒没有如此虚伪。
这在北方士族中是相当少见的。
卫宁和甄俨一谈,偶尔试探着露出一些新奇的见解,却并没见甄俨有丝毫不惑,甚至还引申足可接上卫宁的话风,可见甄氏对固有老旧的一些家族观念也并没有秉持下去。
一个衰败,但是内地里充满朝气的家族。这是卫宁对甄府的评价,事实上,卫宁觉得,或许甄府如今的衰败,恐怕恰恰是因为对思想地开放而受到那些老旧世家的打压而成的。假若让他们举族迁徙到南方,恐怕能如鱼得水,再兴家族之业。
卫宁似乎觉得自己这一趟并没有白来,收获倒让他喜出望外了。虽然甄氏同样也有老旧世族的一些保守观念,但比起那些腐朽的世家来说,甄氏显然还没有让卫宁失望,更别提,自己竟还能见到那个日后贵为一朝皇后的小洛神呢。
“我闻甄俨先生曾任高定功曹?”卫宁和甄俨一阵攀谈下来,忽而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
甄俨心中仿佛一阵重鼓敲响,手一抖险些将茶盏也打翻,脸上已经浮起了些微的激动,不过是强忍而已,“小人此前却曾在安定任职,不过……如今却已被革职赋闲在家……”
“哦?可惜了!”卫宁摇了摇头,只叹了一下,却没有下一句话的表示,却让刚才甄俨刚才欣喜不已的心情霎时冷了不少,“我闻甄府在信都颇有产业,还是甄氏族人亲自打点,可有此事?”
甄俨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老实尴尬道,“族中行商微搏利润……商道虽是贱末之流,不过我甄氏颇少田土,府中用度不少,唯有出此下策……”
士农工商,以士身份行商道。在冀州便多为人嘲笑,如今被卫宁骤然点破,甄俨地心越发忐忑,生恐卫宁觉得甄氏羞耻而挥袖而去。
“呵呵,那若有人以田资换甄府商产,先生可愿交换?”卫宁微微一笑。蓦然问道。
“呃……”甄俨摸不准卫宁的态度了,半晌才道,“商产盈利比田产更巨,但终究只是卑业,若有此事,小人自当欢喜应允!”
“既盈利甚巨,何不以钱帛买田?”卫宁不解又问道。
甄俨额头已经微微浮起一丝汗水,看着卫宁那平静的神色,一咬道。“冀州大族有资皆买卖田地,商道却无大族插手,甄氏于其中算是一家独大。却是贪心了……”
说道此处,甄俨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对卫宁道,“既是卫侯指点,小人这便让府中族人将产业送卖!”
“哈哈!我何时说要让甄府卖掉产业了?”卫宁蓦然一笑道,“我河东卫氏也亦插手商业,岂会不知其于家族重利?”
甄俨一愣,试探道,“卫侯此言……?”
“我倒想问问你,一家独大。所谓米盐茶酒价高价低为一家独断,是否为乱民生?”卫宁不置可否,却转而一问。
“卫侯莫要误会,甄府行商,却从未做过如此卑劣之事!”甄俨大惊,卫宁将话风转到政治上面来,却是不敢再马虎半分了。
“我也未有责怪之意,却是有感而发而已!”卫宁宽慰的摆了摆手,接着道。“我卫氏亦行商,深知其中利弊,若一家独大把持,难免有贪心之辈,行此劣势,便常思,商道利多,若有几家,十家。百家相互制衡。便少了许多顾虑!”
卫宁摇了摇头,转眼看着甄俨。道,“这行商,总归是比田产蓄农来得钱粮多上不少,却不知你可能为我出一计,让这冀州商道再繁荣几分?”
甄俨却能从卫宁的眼睛中看出并没有戏弄他的意思,听卫宁三番五次提到河东也入商道,反而轻松不少,甄俨想了想,半晌才犹豫道,“商能巨富,却实乃人之所弃,一人敢冒世人所责所蔑,必然可聚财无数。这,天下仕宦又如何不知?只不过,商人地位卑贱,为士族所不能容,但商道之利又颇惹人垂涎,是以,冀州诸世家虽明里不若我甄氏亲自出面,实则也暗中操控人手行商……”
说道此处,甄俨一咬牙,看着卫宁道,“卫侯既言卫门亦行商道,恕小人揣测,卫侯必然不如其余人视商道为末流。如此,何不出言,或寻一冀州商人借其人脉,共盈河北之商?既如此,有卫侯之名引头,卫侯之势做饵,一可光明正大的逐利,二又可与卫侯交好,则必使冀州世家趋之若鹜!”
“这便是让我牺牲自己的名誉,凭借自己的权势来弄这件事了?”卫宁心中微动,倒看甄俨惶恐不安地模样,微微一笑,“呵呵,此计却也不错!”
甄俨见卫宁温和一笑,心中稍安一些,事实上,刚才说出这些话来,便已经做好了触怒卫宁地打算,自古上位者多爱惜名声,如此劝诫对方堂而皇之的操办商业这个低等地事情,不异于真给对方难堪了。
本来甄俨是摸不准卫宁刚才提出商业这些东西的意思,实在是被逼的不行,也是一时头昏而鲁莽了,等现在想起,反而后悔不迭。
“不错,不错……此行所来,却真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