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与10月中的任何一天都没有明显的区别。天空不算晴朗,有点多云的阴郁,风中带有一丝沁凉的寒意,树上枯黄的叶子落得更加多了。
在下午的时候,一场细碎如丝的中雨光临白江,带来了清新如洗的空气和秋意更浓的轻寒。街上的行人与车辆稀落,整个在雨中变得有些凄清的城市在一片阴郁不明中被悄然的夜色垂降遮蔽。
晚九点四十七分,市局看守所内大部分的监犯都躺到平板的大铺上进入了梦乡,各种充满创造力的鼾声在监仓里此起彼伏。
雷停斜靠在所在监仓的铁门旁,借着从铁门上小窗透进的一丝灯光,细致地翻看着手里书页呈暗黄色、硬壳厚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这本书是他当年在省厅上班时在旧物市场花八块钱买来的,是台湾中华书局1963年的繁体版本。
铁门上的窗边灯光一暗,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门外说道:“雷公,你还不睡吗?”
雷停微仰起头,笑笑,低声说道:“睡不着,看会儿书。”
“看见你手里的那本书就知道是你!我现在把门打开,你到旁边的小仓里看吧?!”
雷停摇摇头:“谢了,但是不用,这样就挺好,有点凿壁偷光的感觉,有读书的气氛。”
门外不再说话,脚步轻响,渐行渐远。
不知为什么,雷停忽然没来由地轻叹了一声,随手翻过一页书页,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念着书页上的标题:“‘论作为社会总资财的一部门或作为维持国民资本的费用的货币。’唉,一切人性劣根的照妖镜!”微微仰头,看着对面铁窗外的暗夜星空,面色木然,竟有些出神。
一只飞昏头的流萤蓦然从铁门上的窗缝里闯进来,在黑暗的监仓内划出一道淡绿色的优美弧线,落在对面墙角定住不动。
那一点点绿光,忽明忽暗地闪,象一只倦极欲眠的星眸。
景东仁站在市局刑警队的玻璃窗前,目不稍瞬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和映在玻璃上的自已。那是一张疲倦的脸,从深锁不展的眉头,还能读出心中的倦意。
他身后是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清的大房间。
脸色也有些灰暗的孙超站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忽然望着景东仁的侧脸,低声说道:“明天下午天路考察团就回省城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奶奶的,这两天这个天路集团考察团好象疯了一样,尽他妈的找些安排之外的地方去,他们倒没什么,却把咱们这些负责安保的弄得疲于奔命!要不是有武警兄弟部队撑着,这两天还不定出些什么乱子呢!!”
“嘿嘿。”景东仁苦笑了两声,伸手用力搓了搓自已的脸,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不管怎样,总算挺过来了!明天送走这批大爷,我们肩上的千斤重担就轻了一半了。”侧头看着孙超:“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管怎么样,把明天的戏唱好才算真正的大功告成。”
孙超点头:“善始善终嘛!这个我知道,放心吧,绝不能到了最后弄得功亏一篑。”
“顾海蛟有什么动静?”景东仁问道。
孙超撇撇嘴:“今天下午我讯问了各个进城公路入口和省城往白江方向的出城口,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顾海蛟的人或与其有关的车辆驶出省城或进入白江。”
“他还留在省城?!”景东仁皱起眉头。
孙超摇头:“不知道,也许还在省城吧。顾海蛟现在处于我们的监控之外,我们对他无能为力!”
景东仁点点头,面色凝重。
孙超不再说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转身走了出去。
罗战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抽出一瓶摆在身后酒架上的伏特加,高斟短滴,几滴晶莹的酒滴落入面前的酒杯中,杯中原本深绿色的酒液忽然呈现出一种略紫的蓝色。
“雨后黄昏!”罗战朗声叫道,左手轻推,酒杯平平地在吧台台面上直滑出去两米多远,准确地在一个酒客面前停住。
在酒客身后的酒吧里,爵士乐与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桌边都坐满了人,连吧台边的吧椅都坐满了,还有许多人围站在吧台边,翘首等着罗战调制出的酒水。
罗战皱起眉头,低声嘟哝着:“这两天真他妈的是邪门了!”侧头问一个坐在吧椅上的男子:“卓森怎么好几天都看不到了?”男人张着散发着酒臭的大嘴对着他傻笑,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奶奶的。”罗战轻声骂道。
省城城郊处,空旷的四野虫鸣不断,冷风袭人,野草起伏如浪。一条几乎掩盖在野草荒丘间的土路上,停着一辆打着大灯的轿车,车前的灯光里站着一个身形瘦削、挺拔的男子。他嘴角咬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扬手抬腕时,袖口的白金袖扣在灯光里闪动着眩目的光芒。
远处,亮起一道光芒,由远而近,逶迤而来。几分钟后,沙沙轻响声中,一辆开着大灯的轿车嗄然在路边停下。
车门开处,一位英挺、婀娜的身影从车旁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