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区成丁字型结构。各设一装饰精美华丽、高大威风的门楼,所有的花灯都集中展现在这个丁字型街道的二面。丁字型中心地带也是人流旋涡的中心。大型的花灯、精致的花灯也大多集中在这里。踩死人也是在这段区域内!
三股人流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潮水般拥来,集中到一起,街面又被花灯占去近半,你去想象人有多挤、多密!
转眼间气氛突变,笑容从人们脸上消失。人们意识到危险,开始紧张起来,大声叫喊着亲友的名字,有小孩的纷纷把孩子骑在肩上,有吃不消挤的就把孩子转移到街道两边的民房上(当时大多是低矮的屋架房)……一时间,大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
很快灯会组织者们也意识到了危险,高音喇叭里播音员的声音不再缓慢抒情,变得急促慌张,宣布灯会提前结束,要求工作人员对三大门外蜂拥而至的群众行进劝阻,只许进不许出,同时用高音喇叭安抚灯会区里面的群众不要紧张,有序疏散辙退……可是为时已晚。里面早已乱成一锅粥,出了人命,外面不知内情的群众还在拚命往里挤,工作人员根本无法封锁阻拦……束手无策之际,只有请求动用驻引江的部队来帮助疏散群众……这个时间并不长,最多个把小时,九点钟之后街面上就变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街二面的花灯俱被挤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除了寻找亲友的哭喊声、呼唤声,整条街再没有别的声响,死一般的寂静、死一般的可怕……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萍出于想了解更多情况的目的,一大早就跑上街,来到出事的地方,街面上到处看到各种各样的鞋子,这些鞋子都是人们昨晚在拥挤中被踩掉留下的。
后来萍一个人又跑到县人医。县人医大院内站满了人,大多是伤者的家属(死者据说随夜就被送往附近的火葬场)。扒在病房的窗口往里看,医务人员不停地在给伤者逐一治疗,所有病床都躺得满满的,伤者痛苦的哼叫声彼起此伏……
伤者大多是身体较弱的老年人。有一家人是爷爷带孙子从下面乡镇坐拖拉机上来“看灯”的。爷爷当场被踩伤,住进县人医;孙子当时被人流挤丢,所幸下半夜在一条小巷里找到。小孩自己说,他当时脚已经离了地面,人悬了空,就这样随着人流稀里糊涂、不由自主被挤到一条小巷里才脱险的!
……引江县从此不再举办元宵“灯会”。
小城故事多,此事却很少有人提起。这个话说很沉重,人们小心避免着。可是萍作为历史悲惨场景的目击者,总觉得不吐不快,不吐心里更难受。
这起踩踏事件是萍这一生中最恐怖的经历,这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一些细节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后来有一年元宵节,萍特意来到县城当年组织“灯会”的地盘,踩死人的区域。街道两旁的建筑虽然有不少是重建的,但丁字型的街道结构还保持原貌。
萍下午在原地转了一圈,想找找元宵节的气氛与感觉,街上很清冷,全没有元宵节的热闹。看到有卖汤圆的,问过价格,然后要了一碗。很快水开了汤圆浮上水面,一碗汤圆吃下肚,萍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又在原路兜了几圈,萍甚至去了小城唯一的公园,想看看那里有没有人,可是那里乌灯歇火,更令人失望。
后来总算看到几个小孩在大人陪同下,提着小小的电子灯在玩耍。萍特意观察那些大人的脸,企图从他们的脸上寻找到要寻找的东西——那些当初曾经拥有,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东西。
爆竹声依旧,万家灯火依旧,人们过节依旧。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1986年的这时候,同样是这个地方,这里曾经发生一幕乐极生悲、惨不忍睹的人踩人事件……
当年的引江县委书记是个为官清廉、难得的好书记。
只可惜官运不甚亨通。据传说,当时中央电视台记者和省委书记都下来了,原打算做一期引江县经济高速腾飞的专题报道,要把他树为楷模让大家学习(在他的领导下,引江当时的发展势头在周边县中是首屈一指,确实值得一夸),可是最后却成了反面典型。据说他因工作卓有成效、成绩显着,本来要调扬州任职的,后因灯会事件被调到兴化去了……
新华日报、中央电视台第二天也确实都作了报道,不过已经变成负面报道——希望各地举办这样的活动要引以为戒,以此为戒。
提起这位好书记,好多人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老家没有人不夸他的,说他是真正毛主席教育出来的好书记!没有一个亲人沾过他的光,连他母亲去“县衙”,都是他亲自陪着吃食堂。一直传为佳话。他的亲侄儿和萍的一个朋友是中学同学,大家满以为县委书记的侄儿将来一定会有好工作安排,结果还不如一些稍有门路的同学——县委书记的亲侄儿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老家种田。
他的亲人对他有说不出的爱和说不出的恨,一般不愿在人前提起他,也不以他为荣。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又传他晚年生活也很不幸,子女过得都不幸福,儿子与媳妇闹离婚,女儿与女婿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