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已经是萍招工进厂的第五年,结婚的第三年。
五年供销生涯,除第一年跟在经营厂长兼供销科长的钱生后面拎皮包“实习”外,萍不是跑长途,就是驻外省办事处。
第二年萍随一外聘销售员常驻东北,厂里明确分工,萍主内,负责向厂里汇报工作,联系发货等;外聘销售员管外,全权负责产品销售,完成销售任务,确保资金回笼。双方互不干涉。此人是毛遂自荐,从外乡镇跳槽过来的,虽然厂里爱惜他是个“人才”,但倒底不放心,所有的费用以及回笼货款都由萍经手,甚至发货都要有萍的电话,厂里才会发。事实上,临行前,钱厂长暗地对萍另有交代,萍真正的任务,或使命是监督外聘销售员的工作,发现问题及时汇报。半年后外聘销售员果然露出了本来面貌——白天躲在旅馆睡大觉,晚上出去赌钱、嫖妓,整夜不归。根本不把心思放在业务上。萍一方面及时向厂里如实反映情况,一方面控制他的支出,由此俩人发生冲突。很快厂里做出撤销东北办事处的决定。萍首次独当一面驻外工作,中规中矩——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避免企业更多无谓的损失。萍自认为不辱使命,是及格的。
回厂后,萍替换一位有妻室的供销员常驻武汉办事处。这一“驻”就是两年。这期间萍走遍荆楚大地,甚至学会不少武汉话。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武汉两年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
一般结婚的供销员都会恋家,不愿出长途。萍没结婚,自然无牵无挂,出家无家,常常替有妻室的出长途,驻办事处。结婚后,萍为了逃避,依然不常回家,觉得一个人出差在外,反倒清静。萍性格内向,不是伶牙利齿、夸夸其谈的人,并不适合做供销员。市场经济是能人经济。“不是猴子不上花果山”,供销员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象引江电机厂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以销定产、自生自灭的乡镇企业,供销能人有时能决定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不管白猫、黑猫,只要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是当时的流行语,也是乡镇企业领导的口头禅。供销员三流九教,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也有开后门进来的,难免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总之,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但萍的长处是为人低调,外秀慧中,没有同龄人的张狂浮躁,显得沉稳持重,深得供销能人徐安的喜爱。这很快给萍带来了好运。
徐安的性格跟他的名字并不相符,既不慢也不安静。徐安说话快言快语,幽默风趣,极富感染力;做事风风火火,利索干脆;处理问题更是快刀斩乱麻,敢于拍板。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头脑非常好使,公关能力特强。厂里“外交”遇到疑难问题,都交给他疏通。他虽然不是供销科长,却是厂长的第一号“红人”。厂部培养他做供销科长,钱生也有意“让贤”,但徐安死活不干,说自己是做事的命,不是当官的料。徐安虽然不爱做官,但视“关系”如命。
徐安神通广大,尤其擅长编织“关系网”。当时徐安既负责兰州电机厂的供应,也负责闽东电机厂的供应,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一个人不能变成两个人。萍曾经为徐安去兰州送过款,押过货。
闽东电机厂不仅地处东南一隅,而且内销不多,主要出口东南亚国家。在国内,闽东电机没有兰州电机品牌响亮。而且好象当时国家机电行业科研和检测的最高权威机构都设在兰州。既然鱼和熊掌,两者不可得兼,只得忍痛割爱。二者相权,徐安弃其轻——决定放弃闽东电机厂。但必须要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来接替,徐安才放心。找谁呢?这时候徐安自然想到为自己救过急、帮过忙的萍。
徐安分身无术,萍代劳几次,事情办得还算让徐安满意。通过接触,徐安也渐渐对萍有些好感。俩人虽然年龄相差大,性格也不同,但挺投缘。萍进供销科一年不到,徐安就主动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萍,说“先处处看再说,合适不合适要看缘份”。萍曾和徐安的侄女看过几场电影,出差通过几次信,相处一年多时间,虽然彼此都有好感,但由于萍的不主动,加之父母的反对,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徐安不但没有怪罪萍的意思,反而觉得萍老实、稳重、孝顺。
徐安决定对萍进一步“考察”。于是,经常约萍去他家玩,吃饭聊天。有时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厂里的内部消息和个人的想法,观察萍的反映。萍守口如瓶。
徐安认为供销员第一重要的素质不是会说,而是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即“嘴要紧”,祸从口出么,嘴紧的人做事稳。一生稳。
萍虽言词木讷,但还不笨,预感到徐安对自己“别有用心”、“另有企图”,不但不说破,不去打听,反而装起傻来。萍采取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术,最终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徐安爽气地把闽东电机厂这个发电机供应“关系”的“肥差”无偿转让给了萍。萍惊喜万分。
徐安觉得萍有知识,虽然年轻,但看上去还稳重,可以托付。精明的徐安还是看走了眼了,萍只是看上去老实而已。人站对面,心隔千里。徐安并没有看透萍的心机。
八八年底,萍第一次踏上闽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