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次因为联系女病人的家属来医院交钱治病,所以知道了他老家的地址。福娃一路上不停地问我我们要去哪里,我就告诉他,我要带他去一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最后,直到上了火车,他也没整明白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由于这阵子来连日的劳累困顿,他瘦小的身躯经受不起颠簸,蜷缩在我怀里,竟慢慢睡着了。我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看着他安详的睡容,听着他平和的呼吸,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觉得自己可以安然离去了!
然后我扭头凝望着窗外忽闪而过的树木和原野,它们是清新的,端庄的,朴实的,它们和谐相处,组成天清地明的世界,没有染上一丝人世的尘埃。或许,这就是我所说的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吧,如果福娃现在是清醒的,不用我示意,他会否有这样的感觉呢?
不过,我马上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了,因为有尖利的呼啸从车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在若隐若现地震撼着我的耳膜,莫非这些世外原野也已经不能幸免了?我就又开始想,好在福娃现在是沉睡的,可别让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惊吓住他,最起码他还可以继续做着美梦!
车颠簸到第二天上午,才终于抵达了福娃的故乡。下了火车后,福娃就有了感觉了,他眨着小眼睛好奇地问我:“叔叔,你是要带我回家吗?”
我摸摸他的头笑道:“是啊,娃子,家里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吗?”
福娃就笑了,点点头,小眼睛里竟然有点向往。他离家这么久,应该是想念他的那些老乡亲小伙伴们了!
我们转乘了一辆市郊的客运大巴到了县城,再换乘公共汽车到了镇上,然后坐敞蓬拖拉机去福娃老家所在的村庄,拖拉机在坑洼不平的山村土马路上颠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晕眼花,我还想保护福娃呢,一只手扯住车厢的铁杆,另一只手死死抱住福娃,谁知道福娃反而抽出身来,用小手臂环住我的腰,站得稳稳当当地,说:“叔叔别害怕,路不平,不会有事的!”
福娃从小在这山里头摸爬滚打,坐这种山间交通工具当然是身手自如了,我放下心来,对他微微一笑,放松了紧张的身形,扭头看向车厢一侧铺天盖地的林海,近处树林深邃,远处山峰一座接一座涌起,锋芒毕露、气势凛然,山路就在这些密林当中蜿蜒曲折,通向福娃的家。有这些大自然神奇物事的巍然保护,但愿福娃能够一生平安!
车在山里盘旋了很长时间,最后,在一条泥土路的路口,福娃叫嚷着喊停,然后他就带着我下车了。拖拉机载着其他老乡继续前行,不知道这条路往前会深入到什么地方去。
这里算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地,泥土路的周围还有成片的菜地和田野,有的在斜坡上,有的在平地上,上边长满着各种各样油绿青翠的庄稼和绿色植物,在不远处的树木掩映下,就出现了很多房子,有的在山脚下,有的在山坡上,福娃欢呼一声,很是兴奋,牵着我的手欢快地奔跑向前。
待到进入山庄,靠近房前,才逐渐看清了,房子大都是土墙,房顶盖着的是茅草,偶尔夹杂着一些砖瓦结构的房子,在众多茅草屋里竟然显出了富贵和华丽来,老邓不远万里进城打工,一定是梦想着挣钱回家盖一座这样的砖瓦房子来封妻荫子吧,只是可惜,他这样朴素的愿望竟然没有实现。还好,我今天带着福娃回家,可以帮助他实现这一遗愿了,但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够觉得欣慰!
此时正是午后,村里人烟稀薄,好多房子都是紧闭的,不知道是在地里干农活还是象老邓老王那样在城里追逐梦想。深入到村庄好一会了,才终于在一座屋子前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福娃突然放开我的手,撒欢似地向着她们奔跑过去,边跑边喊:“二奶奶,小根子,我回来了!”
老妇人和小孩惊诧地回头,然后老妇人满脸橘树皮般的褶子就挂满了笑容,身子颤巍巍地想要向前迎候,而小孩一撒腿就向福娃跑去,一会儿,两个孩子就抱成了一团,他们开心地嬉笑着,银铃般清脆的童声在大山里头欢快地飘荡。
我上去见了老妇人和孩子,他们畏怯地看着我,可能他们活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福娃就用土话向他们进行了介绍。他们的眼神松缓了下来,老妇人就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不过看她热情的表情,一定是在欢迎我。
逐渐地,福娃回来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乡亲们纷纷从家里、地里赶过来看他和我,他们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上边挂满了灰尘和泥土,他们被常年劳作风干了的枯瘦面容上,无一例外地挂着质朴友好的微笑。
我在福娃的二奶奶家里休息了一会,喝了一杯山泉水,就由福娃的一个叔叔领着去了福娃的家,果然是茅草房,三间屋子,虽然福娃的父母都久不在家了,但房子还是有一些生气的,房前的平地上堆满了庄稼秆子,一床篾毯上还晒着一些稻谷。屋子后边的猪舍里还养了好几头猪,屋子周围也有一些家禽在自由活动。听福娃叔叔介绍后,才知道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的哥嫂照看房子。这一年多来哥嫂侄子音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