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暗拉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定睛一看,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但见诺大一个大院中已黑压压地坐满了一地人,少说也有二三百之多,其中大部分人靠东席地而坐,他们皆身着青衣,脚穿麻鞋,背插长剑,神情肃穆,范离憎这一次已知这些人定全是青城派的门下弟子!
西侧靠院墙一带则坐了数十人,衣着不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当范离憎的目光扫向西边时,倏然目光一跳,几乎惊呼失声!
西侧有一年轻人抱膝而坐,神情略显紧张,赫然正是范离憎十二岁那年,被幽求挟迫进入“试剑林”为范离憎试剑的留义庄二庄主的弟子付春飞!
有那么极短的一瞬间,范离憎心神大乱,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他暗自告诫自己:“此刻,我已是戈无害,而不是范离憎!‘倏地,包括付春飞在内的所有院中席地而坐的人皆肃然而起。青城派二百多弟子齐齐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地面,中指、食指和剑身交错成十字形——这正是青城派的最高礼节!
其他人亦各自恭然向范离憎这一行人行礼!
范离憎这才明白自己这一行人在正盟中皆是身份地位趄然的前辈,是以众人要以大礼相见,而自己一介少年,混迹其中,实在不伦不类,不由心中愧然。但见众人的目光倒有大半是落在他的身上,更有不少人脸上隐隐有丝愤然之色!
范离憎心中“咯登‘了一下,暗忖道:”倘若他们知道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外人,只怕我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时,一个清瘦雅儒之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身后拥簇着几名家丁打扮的人,在诸多江湖豪客当中,显得格外惹眼!
但见他向痴愚禅师等人一一施礼,恭然道:“诸位乃武林泰斗,能光临寒舍,实是蓬筚生辉!”
痴愚禅师双手合十道:“罗施主侠肠仁心,将青城王大侠的遗骸妥为安置,使之免去风雨之罪,功莫大焉,老衲代王大侠亡灵,谢过罗施主!‘范离憎心道:”原来这文士却是罗家的主人。“
青城派中忽然有人快步枪出,猛地跪于痴愚禅师面前,泣声道:“盟主,家师死得不明不白,望盟主能追缉凶手,以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话音甫落,青城派又轰然跪倒一片!
但剩下的青城弟子却神情漠然,似乎对掌门人之死并不太在意。
范离憎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王世隐前辈在青城派中并不甚得人心?”
痴愚禅师朗声道:“诸位快快请起,王大侠之死,我正盟中人岂能置之不理?今日十大门派皆有人在场,合十大门派之力,自可查出真凶!”
青城派弟子堪堪站起,忽听得一人道:“当今武林,风宫逆乱,正盟与风宫纠缠犹恐不及,青城派内部之事,又怎敢劳师动众?依我之见,敝派掌门人之事,应由敝派自行查探,目前要紧的是青城派群龙无首,需得有一位足以服众者主持派内大局,如此一来,方能让青城派上下一心,尽快查明真相!”
说话的人乃一三旬汉于,眉毛略略下吊,呈穷苦之相。
立即有人高声道:“冯师哥,我师父尸骨未寒,你就窥视掌门入之位了吗?”
范离憎一呆。
再看他人,却并无多少惊愕之色,仿佛他们早已料到会有如此局面!被称作冯师哥的人冷笑一声,道:“他能坐上掌门人之位,已是难以消受了,难道人都死了,还要占着掌门人之位吗?”
此言甚是不中听,论及辈分,这位“冯师哥”是王世隐的师侄,竟当着众多武林前辈的面如此说话。让范离憎大觉意外!
立时,一片“呛啷”之拔剑声响起,数十名青城派弟子齐齐拔剑,怒喝道:“莫以为掌门人仙去,你们就可以胡作非为!”
又有近百名青城弟子长剑出鞘,剑指对方,毫不示弱地道:“难道我等便怕了不成?”
更有人高呼:“王世隐当年的掌门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今日他被杀,于青城派而言,是福非祸!”
一时间,大院内乱如沸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阿——弥——陀——佛!”
一声清朗佛号由痴愚禅师口中缓缓送出,其中暗含正宗佛家内劲,烈而不戾,声如天籁,字字入耳,犹如当头棒喝,众人齐齐一震,心中的暴戾之气大消,归复一片清明!
院内顿时肃然而静,落针可闻。
痴愚禅师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但凡与之目光相撞者,莫不是心头一震,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痴愚禅师以其浑厚祥和的声音道:“抱木积薪,寝于其上,火未及燃,而谓之安,可叹可笑!青城之势,诸位自知,为何不能暂弃成见,以挽狂澜?倾巢之下,从未有完卵,萧墙之祸,向来最多,还望诸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