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有朝一日觉醒,回复成光之圣女天河雪琼,今日的柔情蜜意,反而会变成一场恐怖的恶梦。
那么,我拥有什么?在我生命中得到过什么?
没有。
不管经历过多少奇遇,得到过多少珍宝,建立过多显赫的功业,我仍然只是当初萨拉城中的一个废物,在人潮当中分外感到自己的孤寂,明白到自己从来就不属于这群人中的一份子,和那对正在翩翩起舞的王子、公主相比,我仅是他们眼中一头自以为是的丑陋东西。
我只是……一个人。
「呵……」
我颓坐在角落,只想远离喧闹,喝着高价却入口无味的烈酒,管他明天早上是否宿醉得头痛欲裂,却想不到肩头忽然给人拍了一记,一个温文诙谐的声音响起。
「嘿,贤侄,你可不是一个人啊,难得良宵佳会,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大叔来和你干一杯吧!」
剑侠打扮的茅延安,潇洒出现在我身前,唇上的假胡子被那抹笑意一衬,真是英俊好看,却也让人忍不住想发笑。我感到心头好像有股暖流经过,恍惚间竟连喉间都有些哽咽,想勉力露出个笑容,但浮现在脸上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臭老头,谁要和你喝酒,要喝也要和女人喝,我可没有沦落到要让男人同情。」
「要女人还不容易?随便找就随便有,你等着,我找个美女来陪你喝酒跳舞。」
茅延安确实神通广大,大步走进人群,几下子功夫就让一名颇为清秀的贵族秀女挽着他手臂,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我心下佩服,正想站起来向他说话推辞,哪知道那名千金小姐抬头看见是我,竟然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把手袋扔过来,掉头就跑。
真想不到我成了如此恶名昭彰的人物,这声尖叫引得全场群众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无数的恶意、挪揄眼神,像千万羽箭般纷散坠来,我无处逃避,只有苦笑着全部承受,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要愤怒,但除了深深的寂寞,我感觉不到别的情绪。
恶毒的讽刺,在连串隐约的耳语中传过来。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仍然感受到里头的恶意与诅咒,不过这一切还是比不上我眼中看到的东西,伦斐尔与冷翎兰被一群重臣、贵族簇拥着,偶尔投过来一、两记嘲弄的眼神,这两个人并肩站立,光彩照人的华贵丰姿,首次让我有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该走了,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从角落站起身来,举步欲行,脑里却觉得一阵晕眩,方自诧异,却发现本来热闹的宴会厅忽然静了下来。
安静的区域从入口处迅速延伸,一下子就盖过了整个宴会厅,前一刻的喧闹狂欢,化成了这一刻的万籁俱静,只剩下一种人们在遇到巨大惊讶冲击时的倒抽气声,像是传染病一样散布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居然吃惊成这样,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但没等我主动追寻答案,所有人就自动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路来,方便后头的每个人都能看清前头情景,看清那名正缓缓进入宴会厅的宾客。
那是一名穿着纯白晚礼服的少女。
款式简单的白绢礼服,剪裁合身,衬托着她精雕细琢,玉润纯白的香躯,虽然是大露背的款式,却无损礼服主人的纯真感觉,反而更将她的气质画龙点睛般提升至另一水平。
没有随从跟在旁边,也不是今晚宾客名单上的人,甚王没有人知道她是谁。然而,全场却有过半男士都认识她,并且在最短时间内把这美丽故事传遍全场。
令萨拉城内所有男人追问了大半个月,总在夜深入静的晚上,幽幽漫步于街头的梦幻少女,在这匪夷所思的一刻现身出来,以她的天仙姿容惊艳全场。
连我都忍不住衷心赞叹,万万想不到困扰我半月,却始终没缘见上一面的梦幻美人,竟然真的有这么美!足以名列四大天女的姿容,神韵与眉目比阿雪更胜一筹,生平所见的美人中,只有月樱能与她平分秋色,这点可以从所有人屏息凝声的反应得到证明。
简单而素净的晚礼服,和周围贵妇、千金小姐身上的华服相比,应该是显得寒酸,但因为主人的倾城仙姿,却完全不会因此失色,我相信现场大半群众都有和我一样的感觉……世上不会再有哪个女孩这么适合白色。
娇容未施脂粉,身上仿佛还沾染着水气,顺直的火红长发,以马尾式简单地束在头上,却透露着主人晴朗活泼的性格。
小口樱唇不点而红,却肯定不是上妆,因为世上没有哪个胭脂或口红能画出这种生命力;裸露在礼服后背的肌肤,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隐隐透着一层氙氩白光,唇边挂着欢喜的笑靥,笑得没有烦恼微尘,没有欲着爱染,像是深山里的雾,漂流在树林之间,无从捉摸于双掌之上,脱俗于人世之外。
今天有月,月色咬洁,寒光涤涤,颜色就如她衣服般的洁净。天空无云,有星光万点,银河千川,如她眼眸里的光辉。
今天,有很美的月,很美的星,很华丽的宴会。可是,今天……
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