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装束虽然在大杲境内少见,但黑白相间的异域风情令人将目光更多投到服饰上而忽略了我本身,加之我刻意收敛的神采,使我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异族少女。而越过国境到达唐洲城后,城内偶尔出现的同样服饰则让我完全融入了周围的人群,倒是温文优雅的叶少游引来了不少关注目光。
我能确定叶少游是一位贵族,大约和黎族在西秦的地位相似。虽然叶少游出手阔绰用度讲究,但他的修为只有固气期,出行却只带一个叶子,也只有不受重视的贵族才会只凭固气期的修为奔波异乡。
重踏上西秦的土地,我百感交集,一时沉浸于思绪,叶少游说了句什么我没在意就应了。
“这么说黎姑娘答应了!”叶少游喜形于色。
他邀我同往西秦的临川汇音,而原本到达临川我们将分道扬镳。
“还有最后二日,明儿一早准能赶到。”叶少游对音艺的热爱令我自惭,与他相比我只是个拿琵琶当菜刀的刽子手吧!他才是真正的乐师,无论对乐音的造诣还是心境。那晚大杲擂台门上的临川汇音连名不副实,叶少游却没有半句贬低之语,更没有骄傲神情,他只说了一句:对美妙乐音的喜爱,每个人都一样,弹奏的技艺反倒在其次,一份喜爱的心意是相同的。
他如此欢欣,我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西秦多文人骚客,也云集当世顶尖的乐师。每年秋高气爽临川河畔七重溪下的汇音佳会,是每一位乐音者向往的圣地。我们一行三人方至七重溪的入口,便听见几人的笑语言谈。
“我刚从大杲赶回,那位大杲的昌帝好生有趣,明明他大杲重武轻文,还东施效颦,也弄了个临川汇音。”
“你还真去了?嘿嘿,我当日听闻这事新鲜,却怎么都想不出武人拨弦调音的模样。我就没去,看看你,白跑一趟了吧!”
“我倒宁愿大杲各处流传乐音,好过他们手持兵器虎视眈眈于我西秦。”
我心一乱,只听其中一人又道:“你们不知情了吧!听闻那昌帝有位西秦贵妃,擅弹琵琶。这不过是君王汇音为博佳人一笑。”
几人笑了一阵,又扯起相关古来帝王妃子的琴曲。
叶少游叹道:“西秦的美女西秦的乐音,当真能改变帝王吗?那位昌帝隐忍筹谋多年,一日弑兄夺位,以雷霆手段铲尽异己,独揽大权,据说连他的皇后连外戚都没有。这样的帝王只怕爱美人更爱江山。大杲的临川汇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已平复心境,我非大杲人,也不属南越,至于西秦,在我族亡的时候,它与我只剩仇恨。西日昌想要西秦,就去伐吧!我只是一位武者,修为不过乘气,我改变不了什么。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已经很久不想仁慈的事情,我的心太小,装满了仇恨后,再装不了什么。
叶子牵马留在了二重溪口,我与叶少游涉水而上。远处秋风传送一曲飘渺空灵的琴曲,仿佛置人蓬莱仙境,又似广寒月宫。我二人驻足聆听,曲音过后,这才重拾溪路。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一曲又一曲的妙音带走了光阴,留下余韵徘徊七重溪。我们路经不少携带乐器的乐师,他们之中多数止步不前,少数与我们一般,继续前行。叶少游为我解释道:“乐声留人,很多人只为倾听一曲天籁,并不上前打搅。”
我投他一眼:“以公子笛音,自有资格继续前行。”叶少游只笑不语,他本试探于我,我却以他作答。这人就是对我的琵琶不死心。
二年前我离开大杲皇宫,指伤将养了多月,伤愈后当我再次拿起琵琶却意兴阑珊,只拨弹了几音。那一曲琵琶行仿佛耗尽了我积攒多年的精气,再弹也弹不出当时的荡气回肠。之后我糅合天一诀修行乐音气劲时,只弹一弦,且一音反复多次。汗对叶少游在南屏山附近听闻的奇音传闻,那不过是我的阶音分层。
来到七重溪口,又见擂台门邂逅的无礼女子。恰逢曲中休停,那女子挑眉再次羞辱叶少游:“想不到你这个白脸公子竟厚着面皮跑到这儿了,不知面上要搓多少粉!”她的兄长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皱眉相望,仿似也不认同我二人来到七重溪。
叶少游脾气依然温和,不发一声径自引我往前。女子闪身拦路,妩媚的面容更显刁薄。“说你呢!不许往前!”
叶少游神色不变,静静的站着,目光迎着前方来人。一年长老者道骨仙风飘然而来。
“原来是叶公子啊!”
女子赫然一惊:“爷爷你认得此人?”
老者未及再言,七重溪深处一声箫音悠然响起。音通心意,吹箫者显然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惆怅,似诉似怨缠绕风中,高翔低徊,音曲极为动人。
叶少游侧耳倾听,几次拿起笛子又放下。箫声越往后越忧愁,仿佛哀唱红颜老去,江水东逝,直至箫曲终了,最后一音长颤入风,久久徘徊七重溪上空不肯散去。
叶少游喟叹一声,手中的笛子已到了腰后。
“叶公子今次不与邱芬姑娘合奏,真叫老朽遗憾!”老者感慨,叶少游施礼道,“见过洪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