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己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以身为饵、试探出近江浅井氏对于盟约的忠诚度的想法之外,自己的那些顾虑,织田信长昨夜在东福寺里已经和明智光秀说的明明白白,此刻听到明智光秀旧话重提,他冷哼一声,说道:“那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既加快速度,在朝仓氏、浅井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平安返回歧阜;又能不让人耻笑我是一听说有人可能要讨伐我,就从京都匆匆逃走的懦夫?”
织田信长的话可谓是一语道破了他们目前的尴尬处境——带着那大批的财物和火枪就不可避免的逃得慢了,就有可能被朝仓氏、浅井氏派人劫杀于半途之中;可是,逃的快了,朝仓氏、浅井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也就无法出兵追击拦截,织田氏丢弃财物、火枪仓皇逃窜的举动就不能被人所理解,命保住了,织田信长的名声和脸面却丢光了!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就连聪慧过人的明智光秀也一时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看到明智光秀无言以对,织田信长嘴角立刻露出了讥讽的微笑,说道:“看来,你的那个脑袋也不是很管用嘛!所以啊,你就不要再费脑筋想那个问题了,当心想的太多,掉光了头发,真成了一个秃瓢!”
明智光秀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说此事,完全是为着织田信长的安危而担心,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主公无情的嘲弄,让他倍感屈辱,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声不响地走在队伍之中。
织田氏君臣簇拥着十几辆大车慢慢腾腾地行进,一路无话,到了傍晚时分,织田信长又命人埋锅造饭,还命人支起了坐床,说是自己鞍马劳顿了一整天,有些疲倦了,想要休息,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宿营。
众人都对织田信长的命令颇为诧异——坐床是战国大名、领主甚至某些有权有势的武士必备的东西,不但平时要用,出阵之时也不可或缺。第二次川中岛会战期间,上杉谦信杀入甲军大营,武田信玄就正是坐在坐床上指挥作战,来不及躲避,只好挥舞着手中的军扇迎战,差点被上杉谦信所斩杀。这一次织田信长奉召进京,尽管浓姬命随行侍卫给他带上了战国大名出行时的全套装备,坐床和驾笼(注:一种简易的、二人抬的轿子)自然也不可缺少;但是,就连浓姬本人也知道,这只是给织田信长在京都与公卿大臣、诸国大名相会时做摆设而已,以织田信长的率xìng洒脱且好动活跃的天xìng,他才不会象其他战国大名那样安静地坐在坐床上,优雅地扇着扇子,跟来客寒暄叙话呢!
明智光秀心中越发担忧了起来:前番奉召进京,沿途可以投宿城镇,那些城镇都有近江浅井氏的家臣驻守,对盟友织田氏的主君到来,自然遵照礼节,给予了热情的招待。可是,短短几天时间,形势已然为之大变,眼下这种情势,很难说近江浅井氏会做出什么反应,当然不宜再投宿沿途城镇,以免羊入虎口,被人瓮中捉鳖。可是,沿途还有不少寺院可以投宿,总好过呆在这荒山野岭,一旦遭到偷袭,连个防守的屏障都没有……
但是,明智光秀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一贯我行我素、固执到了刚愎自用程度的主公都不会改变自己已经下达的命令,还要毫不客气地嘲弄他。为了不让自己再蒙受屈辱,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主公这么决定,其实也不无道理,近江的那些寺院都出于本愿寺一脉;自从主公夺取了桑名城,将本愿寺的势力逐出了伊势长岛之后,本愿寺就把主公恨到了骨子里,去他们那里投宿,一旦近江浅井氏有什么异动,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并且第一个跳出来袭杀主公。这样一来,去寺院投宿,反倒成了自投罗网……
就在大家刚刚搭起了帐篷,忙碌着埋锅造饭的时候,突然有一行三骑朝着他们这边疾奔而来,被委任负责jǐng戒的家老柴田胜家大声喝问道:“来者是谁?”
来人中的一个回答道:“我乃小谷城备州守使者,有事要见信长公,烦请通报。”
柴田胜家疑惑地说道:“你是我家主公女婿备州守大人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见我家主公?”
那位使者还没有回答,柴田胜家一瞬间就全明白了——看来,明智光秀那个家伙说的没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朝仓氏的监视之中,今rì早晨离开京都,消息立刻被送到了小谷城,而小谷城的浅井氏家主浅井长政也立刻做出了决断——这个时候他派使者来,总不可能是赶来送行的吧?无疑是来退还誓书,尽到了武士礼仪之后,就要与织田氏兵戎相见了!
想到这里,柴田胜家愤怒地骂道:“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
听到使者自报家门,双手杵着武刀、坐在帐中的坐床之上的织田信长心中顿时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浅井氏父子二人真是一对无可救药的蠢货,果然做出了愚蠢的决断!
其实,出了京都,尤其是下午继续踏上归程之后,织田信长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感觉到决定自己乃至整个rì出之国命运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为此,他不但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选择在野地里宿营;并且极其罕见地命人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