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织田信长说是自己打算悄然离开京都,连夜返回歧阜,织田氏诸臣更为惊诧——在他们看来,如果悄然离开京都,义辉殿下或许就不好再提出要主公担任左兵卫督一职的要求;退一万步说,即便义辉殿下为了讨好明国,还是执意宣布自己的决定,主公不在场,既可以洗清仰仗明国之势强行索要官职的嫌疑,rì后还可以以书信的方式婉言谢绝这一任命,也好过当面拒绝足利义辉的任命,让堂堂的幕府将军在诸国大名面前下不来台。可是,这一次进京乃是奉幕府之召朝贺天皇,没有得到幕府的同意,就匆匆忙忙地返回歧阜,岂不是大大地失礼?倘若义辉殿下猜到了其中原委,认为自己拿热脸贴上了织田信长的冷屁股而恼羞成怒,怪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猜到了家臣们心中作何之想,织田信长冷笑一声:“能把左兵卫督这么重要的职位拿来给明国大送人情,他足利义辉又怎能、或者干脆说他怎敢跟我计较区区礼仪小事!”
听出主公言辞之中对身为武家第一人的幕府将军充满了蔑视,织田氏诸臣都不敢随便接腔应和,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外厢传来:“主公说的没错,义辉殿下应该不会也不敢因此而怪罪我们尾张织田氏。但是,依在下愚见,主公就算是连夜动身,也未必能够安全返回歧阜,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为好。”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明智光秀,只见他一脸的凝重之sè,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似乎正在担忧些什么。
明智光秀跟丰臣秀吉一样,不象其他人那样老老实实待在东福寺里,经常外出。不过,丰臣秀吉是流连市井里巷,他却是四处奔走于公卿大臣的府邸和诸国大名、领主寄居的寺院、客舍,表面上是探访那些他当年游历近畿诸国之时结交的朋友,其实是暗中打探各方消息。因此,听他这么说之后,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织田信长也忍不住追问道:“你都听说什么了?”
明智光秀没有急于回答,反问道:“主公,今rì义辉殿下举办能乐表演,款待诸国大名,越前朝仓氏的家主朝仓义景和近江浅井氏的两代家主浅井久政、浅井长政三人是不是都没有出席?”
这一点当时就引起了织田信长的怀疑,此刻听明智光秀提及此事,赶紧问道:“不错,他们的确不曾出席义辉殿下的能乐表演。他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是的,主公。”明智光秀严肃地说道:“听我在朝仓氏家中奉公的朋友说,幕府方面即将任命主公做左兵卫督的想法,义辉殿下早在朝贺天皇之前就告知了提前进京的朝仓义景等人。而朝仓义景认为自己曾经冒着亡国之险,率军讨伐逆贼三好长庆,为匡扶幕府立下了大功,理应由自己荣膺这一要职,因而对义辉殿下的决定大为不满,故此在朝贺天皇之后便启程返回越前,并且说服了近江浅井氏两代家主浅井久政、浅井长政和昔rì的幕府管领细川信元等人一同离开京都,以示抗议。”
柴田胜家插话进来,疑惑地问道:“近江浅井氏原本是越前朝仓氏的家臣,自立门户这些年里也一直靠着越前朝仓氏的支持,才得以压制北近江的佐佐木氏和六角氏,确保领地安全,他们附庸越前朝仓氏,跟着朝仓义景亦步亦趋丝毫也不出人意料。只是,细川信元管领大人曾经是幕府第一权臣,跟我们尾张织田氏并无怨仇,怎么也和他们两家搅到一起去了?”
明智光秀说道:“胜家大人有所不知,细川信元与朝仓义景曾在一起学习《古今集》(注),两人由此而成为知己。去年,朝仓氏和近江浅井氏联合出兵讨伐叛乱的逆贼三好长庆,既是为了匡扶幕府、救援被放逐的义辉殿下;也是为了替被三好长庆威逼而**隐居的细川信元讨还公道。不过,说到这一次的事情……”
略微停顿了一下,明智光秀叹道:“在我看来,还是因为明国的原因,细川信元不敢公然和明国大军对抗,就把这笔账记在了我们尾张织田氏的头上……”
柴田胜家更加纳闷了,说道:“如果不是明国大军平定了逆贼三好长庆,他细川信元眼下还在户田山中隐居呢!他怎么会忌恨明国,还迁怒于我们尾张织田氏?”
明智光秀进一步解释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逆贼三好长庆原是细川信元的家臣,却压倒主家,雄霸近畿;而后又悍然率军上洛,放逐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中朝联军平定了三好长庆之乱,扶持足利义辉重回室町御所之后,足利义辉一来为了出于分割诸国、防止出现强藩大名威胁幕府统治的长远考虑;二来也真是对身为幕府管领的细川信元家臣之中竟然出了敢于对自己挥戈相向的逆贼大为恼火,就以他治家不力、御下无方为由,收回了原本归由细川氏领有的摄津、河内、大和三国都收回来分赐给自己的亲信随从,只留给了细川信元山城一国;同时,剥夺了他掌管幕府政务的权力。
被家臣以下克上,逼迫自己隐退,细川信元原本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却没有想到落得领地被收回、还被赶出了幕府权力中枢的结局,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他不相信当年被自己扶持即位的足利义辉会如此翻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