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之内波太郎的双眼闪闪发光:“自从应仁之乱以来,这个号称日出之国的曰本何尝有过一天安宁?弹丸之地居然裂分为六十四个小国,小国之内也是豪强并起、纷争不断。海内壁垒城池林立,商道不通,大名赶走地头蛇,逆臣杀死大名,天下已经被豪门瓜分干净。父子兄弟相互残杀,夫妻主仆你死我活,沃土变成废墟,世间沦为地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杀人,被杀;算计人,被人算计,人们崇尚并依赖武力,却积累了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怨恨。更可悲的是,那些庶民整日被驱来赶去,无法安心耕作,牛马一样辛苦劳作一年,往往会毁于兵火;即便稍有收成,又会被夺个干净。若奋起抵抗,则会被手持凶器的武士、盗贼所杀,虽然简陋破败却能遮蔽风雨的房子也会被烧掉。他们的妻子被**,女儿被掳掠,只能逃到荒无人烟的丹波或淡路岛,与牛马相伴,与鸡犬同眠,等于堕入了畜生道……”
领民在连年不断的战争中遭受的苦难,当年还是尾张少主的织田信长也曾有所耳闻,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此次回国,进入尾张之后,亲眼目睹了领民生活的困顿,听说了今川军不少令人发指的暴行;尤其是亲耳听到久松俊胜讲述阿古居城领民在那场战争中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令他心里不胜感慨。此刻,竹之内波太郎的话更是深深地触动了他,当即急切地问道问道:“那么,先生认为,当今之世,如何才能结束战乱,使百姓过上太平安定的生活?”
面对织田信长虚心求教的目光,竹之内波太郎微微一笑:“大人要想结束战乱、开创太平盛世,只靠明国皇帝送给的三千人马、三百支火枪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要有值得众人衷心拥戴的大义名分。在这个战乱频仍的年代,若无让百姓信服的大义名分,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先生所说的大义名分是什么?”
竹之内波太郎斩钉截铁地说:“勤王!”
勤王?
织田信长心里不禁哑然失笑:当初父亲大人在夺去了家主斯波义统的领地之后,也曾向天皇送去了大量资财,还直接上书,表明忠心。不过,这么做是为了从天皇那里求取官职,正式摆脱斯波氏家臣的身份。而无论是幕府将军,还是守护大名,甚至地方小领主和下层武士,其实都不把天皇放在眼里。即便是足利尊氏刚刚拥立光严院太上皇复位,需要借助皇家的权威来对抗后醍醐天皇的室町幕府初期,就曾有过一个小国的守护殴打公卿、捣毁天皇出巡仪仗的事情。那位守护最后虽然被幕府以“大不敬”之罪处死,却引起了下层武士更大的不满,甚至有人建议:“如果没有天皇不行的话,就用木雕一个,或以金铸一个,把活的天皇流放到孤岛上去,省得惹麻烦。”尤其是自应仁之乱之后,就连室町幕府的权威也大打折扣,守护大名藐视将军,地方领主和下层武士挑战守护大名,“下克上”之事层出不穷,提出“勤王”的主张,全天下的武士将会有什么反应?
看出了织田信长眼神之中流露出的疑惑甚至不屑,竹之内波太郎继续说道:“源氏亡而平氏兴,就如同这天上的日月更替,世间有夜晚便会有黎明。足利尊氏拥立北朝,与南朝相争,导致天下大乱,倒行逆施,名分尽失,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应仁之乱,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如今,向天皇挥戈相向的足利氏更是走上了穷途末路,而勤王之人则刚刚迎来黎明!若是以匡扶大义为名,拥戴天皇,讨伐逆臣贼子,就一定能顺应民心,得到百姓的衷心拥戴!”
织田信长语带讽刺地说:“先生这么说,是祈祷,还是出于信仰?”
竹之内波太郎微微一笑,说道:“都不是,这就是谋略。换而言之,这是一面旗帜。无论是甲斐的武田、越后的上杉,还是相模的北条、中国(注:曰本所称的中国,指的是国家的中部)的毛利,都无法认识这一点。今川义元虽然已经率军上洛,成为‘天下人’,可他也同样认识不到这一点。大人想要替令尊报仇,想要复兴尾张织田氏家业,甚至想要和他们争夺天下,就必须抢先拥有这面旗帜,向世人宣示,许多大名率军上洛,并不是为了统一战国乱世,将天下归于天子;而是为了趁如今混乱的局势取代将军,享受至尊至贵的武家地位罢了。正是他们那些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大动干戈的战国大名,带来当今乱世,导致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只有你信长大人与他们不同,因为你是为了匡扶朝廷正统,而不是为了自己掌控天下而挥舞利剑!只有这么做,才会吸引更多的人投奔到你的麾下,在你的勤王大旗指引之下,取得最后的胜利!”
“旗帜?”织田信长似乎明白了竹之内波太郎的意思,却还不是很理解,便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以我信长如今的实力,不足以和今川义元或是其他战国大名相抗衡,唯有打出勤王的旗帜,才能和他们争夺天下?”
“不错!”竹之内波太郎说:“世间之所以征战不休、民不聊生,就是因为忽视了神灵和天皇的存在。跟着我!与我一起敬奉神明和天皇,结束乱世,走向太平!喊出这样的口号,就能拥有大义名分。而大义的名分,可以为信长大人赢得民心。大人到过明国,应该知道明国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