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和我说到给上总介大人递交誓书的事情——”
织田信长淡淡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愿意草率誓,这正是武士之德。而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柴田权六对尾张织田氏的忠诚。即便是当初你极力反对我继任家督,说服其他人一道拥戴勘十郎信行,那也是因为父亲大人让你做了信行的老师和家老,你要尽心竭力完成主君所托付的重任的缘故。”
织田信长的话正说中了柴田胜家的心思。从昨天以来,一直横亘在心中的疑惑、担忧被这句话完全打消了,柴田胜家只觉得胸中涌起了一股暖流,瞬间就穿透了全身每一处地方,被骤雨打湿、又被狂风吹得紧紧地贴在身上的僧衣也没有刚才那么寒冷了。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上总介大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略微停顿了一下,平抑了纷乱的思绪,柴田胜家接着说道:“上总介大人,林佐渡是席家老,第一队该由他来率领,权六愿意在他手下做一名旗本大将。”
织田信长板起脸,说道:“身为织田氏第一猛将,难道就只配做一名旗本大将?你权六长于领兵作战,林佐渡却长于内政外交,眼下他要协助我跟明国方面打交道;回到曰本之后,我会把治理尾张的重任交给他。而你,要随我征战四方!”
织田信长的话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违抗的威严,柴田胜家不由自主地应道:“是!”
随即,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个疑问:这位上总介大人如此机心深远、富有谋略,还是当年那个被人称为“尾张的大傻瓜”的家伙吗?难道说,大家当年都看错了他?
柴田胜家突然脸色剧变,豆大的汗珠从他那光光的脑袋上潺潺而出——他想起了当年向主公织田信秀递交家臣们联名签署的请愿书,恳请主公废黜织田信长家督继承权的那天夜里,自己与主公的那一番深谈(详见本书第七卷《布局》第六十一章“欲加之罪”至第六十五章“艰难抉择”)。原来,主公早就看出来,家中诸人,惟有织田信长能重振尾张织田氏的家业,甚至能够掌控天下。因此,他才会在家国倾覆在即之时,不惜向明国俯称臣,不惜献上自己的女儿阿市侍奉明国皇帝,换回织田信长。看来,是他们这些拥立勘十郎信行公子的人错了,如果平手政秀大人没有被逼迫切腹自尽、信长公子没有被逐出尾张,或许,织田氏就不会那么快地败亡于今川义元之手吧……
想到了这里,柴田胜家的心中无比懊悔,忍不住跪倒在织田信长的面前,将整个身子都匍匐在泥水地里,失声痛哭起来。
织田信长似乎知道柴田胜家在想什么,拍着他的光头,感慨地说:“那时候的我,经常说一句话:‘我到底是掌握天下,还是终死于尾张的大傻瓜?’可惜,不但是你、林佐渡和家里的其他人,包括父亲大人,甚至还有爷爷(平手政秀),没有人能懂得我信长的心愿。只有一只出身卑贱的猴子,还有明国皇帝能懂得我。尾张织田氏在我的手中,要么威震天下,要么轰轰烈烈地灭亡。你们为了保存家业,不愿意我继承家督之位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好了,织田氏虽然还有我信长和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家臣,却已经失去了尾张。你不必懊悔,更无须自责。以前的事情就让它成为过去,我们一道携手,为父亲大人报仇,再把我们尾张织田氏的大旗**京都、插遍曰本海道六十国!”
柴田胜家的嘴角蠕动着:“上总介大人…公……”
织田信长很干脆地原谅了自己,原谅了家中所有曾经反对过他的人,不但让柴田胜家更加感到羞愧;更深深地感觉到织田信长那远远超乎常人的器宇,终于折服了柴田胜家这位尾张织田氏家中最顽固、性子最火爆的大将!
“好了,权六!”织田信长呵斥道:“把头抬起来!日后你还要成为领有几十万、上百万石领地的大名,老是拘泥于往事,还经常哭哭啼啼的,象什么样子!”
公!”柴田胜家嚎啕大哭着说:“权六对不起已故的主公,更对不起主公,日后主公掌控了天下,就恩准权六削为僧,赎我当年的罪过吧!”
织田信长不耐烦地说:“这件事等我夺取了天下以后再说!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给**练这些家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让他们不停地挥刀、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