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沉默了。
在市姬看来,哥哥要找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在家中之时,父亲大人选择家臣的女儿做侧室,或家臣们从足轻武士或农夫之家猎取年轻女子为妾,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那些被看中的女子的家人会觉得十分荣耀,欢天喜地地拱手将女儿甚至妻子送给尊贵的大人们。可是,一次纳一个女子为妾,倒也无可厚非;一次要纳三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哥哥提到了他如果在家里定会如何如何,却让市姬不禁为之伤感起来:哥哥是一位非凡的大将,只是因为性格倔强、行事乖张,父母大人和家臣们才不喜欢他,废了他的家督继承权,将他逐出了尾张。从一国少主沦为浪人,哥哥受到了多大的屈辱?又跋涉重洋来到明国,还要替明国皇帝去打仗,哥哥又经历了多少的磨难?如此说来,他一定是为了和家里赌气,才故意要这么做的。如果自己拒绝他,岂不是让他更加伤心?
想到这里,市姬说道:“如果哥哥一定要的话……”
织田信长毫不客气地说:“我当然要,而且今天就要带走!”
“这样啊……”市姬为难地说:“她们是父亲大人给我的陪嫁,你要带走这么多,我是不是应该请求皇帝陛下恩准?”
市姬这么说绝不是托词,因为陪嫁出去的侍女,就成为夫家的财产,对夫家也有一份义理的责任,这也是为何如果被要求侍寝,那些侍女不能拒绝的一个原因。织田信长便说道:“好吧。你就去请求明国皇帝恩准好了,我在这里和她们聊一聊,看谁愿意侍奉我。”
几乎与此同时,乾清宫里,朱厚熜皱着眉头说道:“你没有听错?织田信长索要市姬的侍女?”
一位内侍跪在地上,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奴婢听得千真万确,国舅爷的确是向市姬娘娘讨要侍女。”
这位内侍赫然竟是市姬宫中的人。被皇上另辟宫殿安置之后,吕芳按照嫔妃的规制,给阿市派去了十名内侍。织田信长和阿市都没有想到,那些在宫里干些粗重活计的人里面,竟然有人懂得日语,他们方才说的话,立刻就被传给了朱厚熜。
“好了,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名内侍走后,朱厚熜对吕芳说:“朕记得,织田信长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为何要向妹妹强索侍女?”
吕芳犹豫着说道:“以奴婢愚见,他是不是想为织田氏留下后嗣血脉?”
厚熜恍然大悟:“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不错不错,朕竟忽略了这个!”
同时,他的心里暗自失笑:我只记得,织田信长高歌一曲“人生五十年”之后,便立刻奔袭桶狭间,取了今川义元的级,是何等的潇洒豪迈;却没有想到,如今的情势,比他当初犹豫要不要起兵阻挡今川上洛大军还要严峻百倍,难怪连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如此悲观,归国之前要为织田氏留下一点血脉啊!
吕芳说道:“万岁,奴婢有个主意:既然如此,不若给他赐婚,让他迎娶我大明女子,日后便更能掌控织田将军,进而掌控倭国了。”
朱厚熜沉下脸来,说道:“过犹不及!一来以我大明之强,以朕之尊,何至要用这样的法子?二来倭人人伦观念淡薄,父子手足相残之事屡见不鲜,就算他织田信长有妻室子嗣在我大明手中,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还有其三,夫妻要两情相悦方能琴瑟和鸣,强塞给他大明女子,既令其心生警觉,于御倭大计有损无益,更误了那位女子终生幸福,朕又于心何忍?”
吕芳惭愧地低下了头:“皇上天心仁厚,奴婢糊涂了。”
其实,除了上面三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朱厚熜没有说出口:织田信长要率军回国,不可能带着女人同行,还得把那些人留在大明,等若交出了人质。既然如此,又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不过,吕芳既然还看不出来这个,他自然不会点破,只是得意地说:“你是不明白倭人心性啊!朕若连织田信长都降服不了,又怎敢放虎归山?朕索性就好人做到底,你速去替他觅一处宅第,就当是朕送给他的贺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