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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为尊者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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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献秘方秘药和各种祥瑞,每年用于赏赐的使费难以计数,朝廷财力、民间脂膏几乎被消耗一空。

    到了嘉靖二十一年,遭遇那场至今朝野内外避讳莫深的宫变之后,皇上却又突然幡然悔悟,为了缓解财政危局、再造大明中兴,不惜改易祖宗成法,全面推行嘉靖新政,并主动裁汰内侍宫女,大幅削减宫中用度。这些年里,随着官绅一体纳粮、一条鞭法等诸多新政的全面施行,以及各地商贸日渐繁盛,西北马市、东南海市获利甚巨,朝廷的财政难局大为好转。尤其是平定江南叛乱之后,诸多附逆倡乱的藩王宗室、勋臣显贵被收回赐田、抄没家产,发配海外充军,朝廷不但节省了原来用以豢养那些龙子凤孙的大笔俸禄开支,还得到了他们名下大量的土地、资财。别的不算,光是把他们多年以来用尽各种手段霸占的土地收归国有,分发给无田的流民百姓耕种,每年新增赋税就高达四百三十万两之多。俗话说的好,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国库里有了这么多银子,编练禁军、修造战船、整治河道、开办工厂等等许多关系到军备建设和国计民生的大事就都相继铺开,搞的是有声有色,数以百万计的银子水泼一样地花出去,皇上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再加之九州万方,水旱之灾无时不有,每年用于赈灾抚民的开销亦高达上百万两银子,皇上也都毫不吝惜地照准,甚至还动辄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可是,令严嵩纳闷的是,皇上却对自己悭吝依旧,不但从未提出恢复往昔宫中用度,连毁于嘉靖二十三年薛陈二逆夺宫之乱的宫殿都不让整修,到了南京之后,还更甚一步,居然要宫中诸人杂以红薯、玉米等粗粮为食,自己也不例外。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怎能不让严嵩起疑?由此便怀疑皇上有另外的来钱渠道,得出了与事实相去不远却又谬以千里的结论。

    过了好一阵子,严世蕃才从巨大的震惊之中缓和过来,擦去了头上的冷汗,低声说道:“爹,儿子还是不明白,他把宫中的用度一削再削,户部主动提说要整修当年毁于大火的殿宇他也不干,却那样大费周章地弄银子,这又何必呢?”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严嵩说:“削减宫中用度,是为给天下臣民做一表率,以示明君圣主恭行俭约、节用爱民。但宫中几万张嘴总是要吃饭的,单凭吕芳那个阉奴开的什么玻璃厂,又能贴补几何?”

    听了父亲提到内廷玻璃厂,严世蕃立刻想起了鄢茂卿当年被人以“乾坤宝镜”前后两次共讹诈去近十万两银子。身为君父,连讹诈臣子、聚敛财富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暗中收取徐海匪帮的重贿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严世蕃的心里不禁后怕起来: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皇上的头上!若不是皇上为了保全自己的千秋圣名,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天晓得会怎么收拾自己这位好事者!难怪父亲如今紧张,原来是要为尊者讳啊!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罗龙文这个王八蛋,险些害我们严家万劫不复,我定饶不了他!”

    严嵩淡淡地说:“你这么说就有失公允了。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有甚。若不是你太过操切,他又何苦如此卖力地与匪人结交,替你搜罗高拱诸般罪证?幸有皇上如天之仁,未曾追究下去,你也就不必节外生枝了。再者说来,柄国执政,不能只是罢人、杀人,还要会识人、用人。此子心机活泛、办事也还是得力的,多加历练,未必就不如赵文华、鄢茂卿之辈,不宜因小疵而弃若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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