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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强援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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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的”这么一打岔,既让于元忠有了下台的台阶,更使他明白过来:孙嘉新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软柿子——说的也是,眼前这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家伙虽说官运不佳、仕途蹉跌,辛辛苦苦二十年至今才是一个七品知县,毕竟是两榜进士、科甲正途出身,背后有一大票的座师、同年可以引为强援,兵部杨大人专程前来诸暨看他就是明证。当真打了他,今日之事就是个不了之局,朝廷若是追究下来,自己方才自吹自擂的“打死了你,这个罪,我还担得起”无疑是官场一大笑话!

    想到这里,他忙挥挥手,对那两位千户说:“兵部杨大人正在后堂歇息,带着你们的人都退下去。”

    想了想,又对坐在一旁的王顺说:“王县丞,连夜从省里赶来,他们也都累了。你带他们下去歇息用饭。”

    原本站满了人的大堂上,如今只剩下了于元忠和孙嘉新两个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却是一片死寂。

    打发走了其他人,于元忠对孙嘉新说道:“孙知县,你刚才既然提到往日毗邻为官的香火情分,我就冒昧问你一句,你这么做,到底要干什么?”

    孙嘉新说:“大人若是以协助织造局收购生丝的公事相询,卑职这就给大人回话。其一,市价买卖、现银交割,这是朝廷体恤扶助商民的善政,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各级地方官府,都是朝廷的衙门,理当奉行不悖。其二,桑农卖出生丝,换来银两,方能购得粮米度命,否则便是丰做饥馑,大伤桑农元气,亦不利于朝廷改稻为桑国策之推行。其三,百姓家有句俗话,叫做‘隔夜的金,不如到手的铜’。一边是织造局的收条;一边是丝商的现银,大人若是桑农,情愿卖给谁?要么无法完成省里交代的收丝任务,诸暨一县如此,便给省里交代不过去;浙江县县如此,省里便给朝廷交代不过去。要么就只好出动差役强行收购百姓的生丝,一来民间滋生怨气,有伤政情人和之大局;二来给贪官污吏留有营私舞弊之余地,更伤朝廷清廉治吏之政风。如此两端,不但卑职脱不了干系,亦会给省里诸位大人惹出祸事。是故卑职以为,省里和织造局议定的以收丝凭据抵扣赋税之法不妥,恕难听从。不知卑职这么解释,大人认不认可?”

    于元忠刚刚由按察使升兼了布政使,对民政还不是很熟悉,加之以收丝凭据抵扣赋税,是为了挪出现银放贷收息,这样的作法虽然有利于商贸发展而得到了朝廷的默许,却未成法度,摆不到台面上来说,也无法据此反驳孙嘉新,便气哼哼地说:“孙知县,看看专程前来看你的杨大人,他跟你是同年,已经做到了当朝少司马,位高权重,显赫一时。你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待罪官场二十年,到现在却还只是个七品知县,还要这般执拗,在官场上四处与人结仇,到底图个什么?”

    孙嘉新淡淡地说:“大人说卑职四处结仇,卑职倒要请教,卑职究竟跟谁有仇了?”

    一句话又把于元忠顶在那里:跟谁有仇?先前清丈田亩一事跟省里对着干,既是扫了巡抚张继先的颜面,又让从张抚台到下面办事的官吏心生惊惧,担心你坏了人家的升官之路;今次非要织造局拿现银收购生丝,又等若是断了省里诸多上司衙门所有官吏的一条财路!难道你自己竟不明白,通省上下的职官吏员,早已将你恨之入骨,整个浙江官场,也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可是,偏偏这两件事,孙嘉新都还占着理,于元忠都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因此,他尽管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回答孙嘉新的反诘。

    孙嘉新却主动开口了:“大人问卑职图的什么,卑职什么也不图。我辈士子读书应试、待罪官场,无非为着两端,一是效忠朝廷,二是为民请命。但凡两端若能兼顾,卑职又何尝想与人结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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