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钱法危机得到缓解,对整饬吏治、杜绝各地官府衙门那些贪官污吏借着收缴赋税盘剥百姓也不无裨益,已是势在必行。
纸币的流通,是以国家信用作为保证。可惜的是,大明王朝的国家信用,已经被以前那些皇帝滥发“大明宝钞”糟蹋得干干净净。就算动用国家权力强制发行纸币,一来势必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强烈抵制而无法进入流通领域,重蹈大明宝钞被市场淘汰的覆辙;二来势必会严重危害刚刚发展起来,还显得很脆弱的商品经济,更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甚至还会激起席卷全国的民变——国民党政权改革币制,先后发行法币、金圆券、银圆券,造成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最终导致国家经济崩溃、政局动荡的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这些年里朝廷发行国债、开办民生典当行、办理官营汇兑,这一次又在南直隶募集民间股本开办了兴业银行,都是为了逐步重建国家信用。但是,货币体制是国家的根本财政制度,更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活和国家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对于前些年所谓“大刀阔斧”实则一味蛮干的改革所引发的朝局动荡、天下大乱,朱厚熜至今仍心有余悸,不经过充分的论证和准备,怎敢轻易触及关系到全国每一个人切身利益的货币体制?
这个问题使朱厚熜左右为难,直至孙嘉新宣布退堂,并把他和杨博恭请到后衙歇息,他仍没有下定决心,想要征询杨博和孙嘉新两人的意见,却又考虑到两人都不曾在户部干过,未必能对这么专业的问题说出个所以然来;二来以孙嘉新为民请命的铮铮铁骨,若是不能理解变革钱法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肯定要视其为乱政苛政而愤然抗谏,自己已将督查清丈田亩的重任交给了他,君臣之间还是不要为了别的事情闹出什么不愉快为好。于是,他将心中的忧思压了下去,对孙嘉新举重若轻地妥善处理诸暨县官吏虐民自肥一事大加赞誉,并请杨博草拟一道密旨给吕芳,交代了三件事情,一是警示苏松杭三大织造局,一律不得以白条收购百姓生丝;二是传话给奉旨处理政务的内阁首辅严嵩和资政夏言,由他们知会吏部擢升诸暨县令孙嘉新为南京都察院佥都御史兼清田督查钦使,诸暨县令一职由吏部会商浙江巡抚衙门另择能吏干员接任;三是通知刚刚回京的内阁学士、户部尚书马宪成速来南京见驾。
一旁的孙嘉新听得目瞪口呆——别的事情也还罢了,皇上这样超擢他的官职,未免不合大明官制。不过,他刚想开口逊谢,却被杨博猜到他要说什么,暗中以眼色所阻。
随同圣驾微服出巡以来,杨博早就见识过了皇上处事果断、只争朝夕的作风,也不推辞,就在后衙的书案上草拟了密旨。内容十分简单,朱厚熜也交代的清楚明了,对于杨博来说就是一挥而就之事,朱厚熜看过也不做删改,转过戒指的戒面就钤上了印信。
就在朱厚熜钤印之后,刚要出声召唤县衙后堂门外护卫圣驾的镇抚司的人进来送出密旨的时候,镇抚司大太保杨尚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吕公公送来急报。”
朱厚熜虽说声称自己要罢朝一月,将国事都委于内阁首辅严嵩和资政夏言处理,但是,对于大明王朝的权柄,却未尝有一日放下。微服出巡的这些天来,留在京里看家的吕芳每天都要派人送来重要奏疏的摘要和镇抚司的仿单,确保龙潜在外的他时刻都能掌握朝局动向。不过,杨尚贤专门提到吕芳派人送来的是“急报”,就让他有些紧张了,连忙接了过来,折开火漆封口,抽出了那份急报。
急报所奏之事并不冗长,只有薄薄的两张笺纸,看过之后,朱厚熜却象方才在大堂上忧思钱法一样,深深地锁起了两道浓眉,随即又将手里的那两张笺纸递给了杨博:“惟约,你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