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药来医。我方才那样一再追问、百般刁难,你们听着失之苛责,对他却是一剂能治愈重症的猛药,出上一身透汗,孙大人的魔症便不药而愈了。”
孙嘉新怔怔地望着朱厚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躬身长揖在地,说道:“敢问这位王大人,可是镇抚司的上差?抑或更高?”
听到他这么径直问出要命的问题,又画蛇添足地多加了最后那四个字,杨博和镇抚司三位太保的脸上都变了颜色,正要出声呵斥,朱厚熜却兴致盎然地问道:“何以见得?”
孙嘉新叹道:“下官庸碌不才,待罪官场二十余载,屡遭蹉跌,至今仍是一个七品县令。但毕竟曾簪花赴过琼林宴,《大明会典》是必修的功课,当年熟读何止百遍,如今也不敢稍有遗忘。依我大明官制,鸿胪寺正堂鸿胪寺卿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官缺,品秩较正三品的六部侍郎还要低上两级,只因贵为小九卿衙门,位列朝班方能排在杨年兄六部左堂之右。而鸿胪寺正堂高姓并非王,大人若果真是鸿胪寺属官,至多是个从五品的左右少卿,比之杨年兄差了许多,他何以执礼甚端,而大人亦坦然受之而不以为失礼僭越?其二,鸿胪寺司职饮食,大人怎会对商贾之道如此精通?还有其三,大人说话百无禁忌,岂是寻常禄位之人所敢为?”
“看来你这位强项县令对大明官场的底细了如指掌,并非传闻所说的那样不通为官之道嘛!”朱厚熜笑道:“不错,我就是——”
杨博突然插话进来,说道:“孙年兄猜得不错,这位大人的确不姓王,他高姓为杨,乃是镇抚司镇抚杨尚贤杨大人。他今次前来浙江诸暨,正是奉了上谕,彻查你生病一事。天日昭昭、神目如电,有冤情,终可昭雪;是过错,回头有岸。孙年兄尽可直抒胸臆。”
杨博如此不顾礼仪地打断了皇上的话,还是担心曝露圣驾行藏——方才他随口说皇上是鸿胪寺官员,代表朝廷赐宴给跨海远征的大明海军将士。论说也能说的过去,却不曾想自己这位同年虽说官运不佳,心思却十分慎密,只从官员品秩及言谈举止中便能看出破绽,他不得不另想奇招。同时,他将话题引到了孙嘉新自己的身上,用意也是不让他再深究皇上的真实身份。可是,孙嘉新仿佛没有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暗示,反而深深地看了朱厚熜一眼,摇头说道:“久闻镇抚司镇抚杨尚贤杨上差是锦衣卫大太保,素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位大人虽说精华内敛、英气勃发,却是一派文士作风,不象是个赳赳武夫。”
杨博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世间竟然有这样较真之人!
幸好孙嘉新没有说出什么讨人嫌又犯忌讳的话,继续说道:“大人究竟是谁,下官不敢深究。但有一事要拜托大人,万望大人看在我诸暨十万、杭州数十万、试点清丈田亩的七府数百万、乃至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亿万生民的份上,代下官上达天听。”
“好一个数万、数十万、数百万、亿万!”朱厚熜笑道:“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若是不答应你,岂不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昏官庸吏?”
孙嘉新尴尬地说:“口不择言,万望大人恕罪。”
朱厚熜笑着摆摆手:“恕什么罪?方才杨大人先说我是奉旨观风的使臣;后又曝露我就是冲着你孙大人生病一事而来的,你难道还不相信吗?也就是说,我就是代表朝廷来听你说话的,有什么话,孙大人但讲无妨。”
孙嘉新从身上歇下那张一直背在背后的竹弓,双手递到朱厚熜的面前:“下官没有什么话要说,就请大人将这张弓转呈御前。以皇上天纵睿智,只要看到这张弓,便能明白下官之耿忠苦心,也毋需下官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