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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八十八章 负荆请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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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说,只需有缆绳借力,一个纵身便能上去。只是一来伤后身体虚弱,二来也不敢在昔日袍泽面前托大,徐海就将书簿叼在嘴上,老老实实双手扶梯,爬上了“抚远号”。

    “抚远号”上,一些兵士船工忙着修补破损的船体,其他那些人已不再象先前那样剑拔弩张,而且,或许是看徐海赤露上身,也不象是身怀利刃前来刺杀本军主帅的样子,连闲杂人等进入军营例行的搜身都免了。不过,那些队官哨长,还有那些年岁稍大一些、大概从军已有数年之久的老兵们,无不对徐海怒目而视,有的人等他走过去之后,还略嫌夸张地大声咳着,将浓痰唾向大海。

    这些昔日军中袍泽的鄙视和愤恨,顿时打消了徐海方才胸中洋溢的轻松和快乐,他的脚步沉重了起来,待得到了船舱门外,几乎要迈不开腿了。

    正在犹豫之中,就听得船舱内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大当家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莫非嗔怪本军未能列队迎候,怠慢了你?”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徐海心头象是被猛地揪了一把,好痛。

    船舱中发话之人,正是大明海军东海舰队副提督汪宗翰。说真的,徐海最不愿意见也最怕见的人,也正是船舱之中那个于自己既有知遇之恩,又有再生之德的汪宗翰。若是他可以选择,他宁可面对佛朗机人的火炮,也不敢直视汪军门那痛心责备的眼神,更不愿听到他那样冷得宛如万年寒冰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

    徐海当初甘愿背负“逃卒叛匪”的罪名,承担“月之暗面”绝密行动的重要使命,是因为皇上发内库存银,把自己从倭人那里赎了回来,为了报答这份浩荡天恩,他连命都舍得,又何惜区区声名之累。他相信,因自己叛逃而被朝廷切责革职留用的戚继光,也同样不会在意那点浮名。可是,始终被蒙在鼓里的汪宗翰却一定会将此事视为一大耻辱;而且,他还曾经那么器重自己,视自己为得意门生,那份被心爱的门生背叛的痛心也远非戚继光可比。即便今次肯放过自己,那也只是出于对诏命和军令的服从,绝不是原谅了自己……

    想到这里,徐海的眼泪险些要夺眶而出,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船舱门口,哽咽着说:“罪人徐海,叩见汪军门。”

    船舱里的汪宗翰能听出徐海脚步声的停顿,自然也能听得到这声双膝跪地发出的巨响和徐海满含酸楚的话,冷笑着说:“本军安敢受此大礼,?大当家快快请起,休要折杀本军了。”

    徐海按照军中礼仪,应道:“谢军门!”却不起身,推开虚掩的舱门,膝行进入汪宗翰充作帅帐的船舱。舱内坐着两个人,一位身穿五品军服,徐海识得他是“抚远号”的管带张勇,和舱外那些队官哨长一样,对徐海怒目而视;另一位身穿七品文官袍服,年纪甚轻,徐海并不认得,大概是在他逃军之后调任来的经历官,或许也正因彼此之间并无袍泽之谊,也就没有那么浓厚的恨意,倒对他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汪宗翰却背着手,背对着舱门,貌似在仔细地看那幅张挂在舱内的巨幅海图,微微耸动的肩膀却分明显示出他在竭力平复心中的怒涛。

    徐海更觉得愧疚,正要俯身叩头,忽然眼前一花,有个人冲了上来,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抡下来,却又在他脸前寸许之地硬生生地顿住了,改为戟指他的鼻尖,骂道:“娘希屁的叛卒海匪,背着几块破劈柴,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的,就有脸来见汪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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