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厚熜转而一想,泱泱中华,礼仪之邦,毕竟不是那些野蛮残忍的欧洲殖民者,怎能象他们一样公开颁发私掠证给海盗,以国家的名义行强盗的勾当?所以,“月之暗面”行动一旦泄露出去,势必引起朝野一片哗然;日后载著史册,更是他这位“中兴明主”乃至中华民族的一大耻辱,的确不能贸然公诸于众,便同意高拱姑且试上一试。
请准了圣谕,高拱就出了大内,匆匆来到了位于洪武门东侧的南京兵部衙门。
高拱是朝野瞩望的天子近臣,又刚刚被任命为远征军监军使,只要能凯歌而还,日后封疆入阁就都不在话下。闻说他到访,就连职位官阶在他之上的杨博也不敢怠慢,立刻率职官司员出门迎接,序礼之后,将高拱让到了自己的值房。
南京城是有名的“火炉”,眼下已近中秋,却还是暑热未消,又久日不雨,南京城里头,大街小巷窜着的都是阵阵灼人肌肤的热风。偏生自午门至洪武门这一段也属于官道,例行不准植树。烈日当头,又无遮阴之地,这一段路走下来,高拱已是汗流浃背,那身四品夏布官服,前胸后背都浸出了汗渍。杨博赶紧吩咐衙中司务给高拱打来热水揩脸,又奉上了解暑的凉茶。高拱也不客气,端起茶碗就“咕嘟咕嘟”大喝了一气。
杨博和高拱两人虽分属朝中不同派系,却先后任过营团军监军,算是有袍泽之谊,但凡俞大猷、戚继光等人请客,都要把他们请去作陪,一来二去,交往也就还算频繁;加之杨博近年来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也全是因为营团军在平叛之役中战功卓著,等若是拜高拱当年整军备武,造就大明第一强兵之功所赐,他一直对高拱心存一份感激。此刻见高拱如此不拘礼数,杨博笑道:“这么毒的日头,肃卿兄也不坐轿,偏要安步当车,当真俭省得很啊!”
高拱放下茶碗,抹去胡须上的水渍,跟着笑道:“惟约兄是山东人,该当与仆这个河南人一样喜寒畏热,岂能不知道在这样的大暑天里,轿子里澳热如同蒸笼一般,何必要花钱买那个罪受?再者说来,人生两腿,本就是为了走路。仆终日在御前行走,等闲也难得出来一趟,就当是舒缓筋骨了。”
这话在高拱,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听在杨博耳中,却不乏天子近臣的矫情和炫耀。加之杨博虽生性淡泊,但久在官场,少不了沾染有官场习气,嘉靖八年的官场先达听到嘉靖二十年的后进小辈这么说话,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便淡淡一笑,说:“既然如此,肃卿兄今日莅临兵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这段日子,高拱既要在御前办公厅当值,又要筹划南下平夷诸事,终日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使。今日前来,还奉有上谕要想办法说服杨博,就没有闲功夫更没有闲情雅致和杨博嘘寒问暖地磨牙扯闲篇,见杨博言归正传,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仆今日前来拜会惟约兄,是要请示总参谋部,东海舰队该如何与佛朗机人和吕宋国联合舰队作战,方能战而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