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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五十章 闻过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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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杯,尚且有白刃时刻在后,更遑论还要再去喝百官的酒!既然皇上最亲信的大伴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还是执迷不悟,只怕皇上就不会象当年那样亲书《明堂或问》客气地和他辩论了!

    严嵩既然“闻过即改”,朱厚熜自然欣欣然地“俯允所请”,次日早朝之上便下旨恢复登闻鼓旧制,由制敕房丹书皇榜,在南京四门张挂,并着令将诏书全文刊载《民报》,公诸于世。文武百官对此尽管心生惊惧,一来草诏之人是内阁资政夏言的门生高拱;二来请旨之人是内阁首辅严嵩,摆明了两派已经达成了协议,都要在这件事情上讨皇上的好。这个当儿,谁还敢置官位前程、身家性命于不顾,去捋皇上和前后两任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的虎须?不少心眼活泛之人甚至把这件事与夏言的两个门生赵鼎、齐汉生分别在松江和苏州开衙放告,打击欺官虐民的官绅豪强一事联系到了一起,认定这是夏党、严党联手清理徐阶一党的一招绝户计,就更不敢多嘴抗谏,引火烧身了。

    恢复登闻鼓旧制的皇榜刚一张挂于南京城内十三、外十八城门之一的朝阳门外,很快就聚集了许多人驻足围观,一位儒生服冠的中年士人还应旁人所请,摇头晃脑地为那些不识字的人念了起来:“政事顺则民心顺,民心顺则天地之气顺,天地之气顺则阴阳有序。设若上下阻隔,民有疾苦之声而君父弗知,则阴阳不交,民心不顺……”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突然起了一阵骚乱,聚拢在一起的人都朝两边分开,那位儒生不明就里,皱了皱眉头,刚要发问,只见几名一手拈着打狗棒,一手挎着讨饭篮的乞丐挤了进来。

    那几名乞丐个个头发蓬乱,满脸尘垢,身上的短衫不但破烂不堪,而且十分肮脏,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未到近前,就闻到一股恶臭从他们那身褴褛的衣衫之中散发出来,不用说,正是这种秽气熏得众人自动闪开了一条通道,纷纷将鄙夷的眼神投向了这帮臭烘烘的乞丐。

    几名乞丐却对旁人鄙夷的眼神熟视无睹,有位年轻一点的乞丐脸上还洋溢着笑容,一边走,一边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对另一个人说:“二……二哥,我没有骗你吧?你瞧,皇榜都贴出来了,这么多人都在看呢!”

    那个被称为“二哥”的人兴许是这几个乞丐的头儿,长的黝黑粗壮,精赤着上身,两条胳膊肌肉虬突,其他人都打着赤脚,只有他还勉强穿着布鞋。不过,那双布鞋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大张着口子,露出了关节粗大、布满污垢的脚趾头。他挤到了人群之中,抬眼看着皇榜。不晓得是不是不认识那些写在三尺见方的明黄锦缎上的工楷大字,众人都听到他喃喃地说:“这么说,皇上是当真准许咱老百姓告御状了?”

    身为圣贤门徒,那位儒生原本自矜身份,不屑于与这帮下贱的乞丐说话,但他更不能容忍有人质疑君父一片爱民之心,当即鄙夷地瞥了那位喃喃自语的“二哥”一眼,冷笑着说:“粗鄙村夫,最是无礼!岂不闻君无戏言乎?”

    那位“二哥”似乎还不敢确信,又追问道:“一准能告到皇上那里去?”

    那位儒生更是恼怒,厉声说:“皇榜上写的分明:‘有司官吏但有阻挠者,以否隔君臣、蒙蔽圣听之罪论处’。依我大明律法,‘否隔君臣、蒙蔽圣听’之罪当受大辟之刑!圣谕煌煌,谁敢儿戏?!”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下贱的乞丐大概不曾学过《大明律》,不晓得何为“大辟”之刑,便气急败坏地说:“知道什么是‘大辟’吗?就是砍头啦!”或许是太过气愤,他已经顾不上“子乎者也”地拽文了,还伸出手掌在自己脖颈之上虚空一砍,做了个被人推向法场砍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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