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我欲扬明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卷 镇海 第四十九章 暗敲警钟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礼监代帝批红之例,迄今已有一百多年,做过“大明内相”的司礼监掌印的太监也有好几十人,吕芳算是其中最守规矩的,但今天却如此肆无忌惮地臧否外臣,讥评嘉靖一朝的十几位“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的内阁首辅,让严嵩甚为惊诧。而且,吕芳跟他说的虽然都是人尽皆知的朝堂掌故,却从来没有人能象这样一针见血,放言无忌,在他心中不禁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诚如吕芳所言,嘉靖一朝名臣辈出,迄今三十年,内阁换了十几位首辅,升迁罢黜从来都是皇上但凭个人好恶,一言立决。象张孚敬那样的资望甚浅又专权跋扈之辈,屡屡招致百官交章弹劾,皇上碍于清议,几次将其罢免,不久便又召回复任首辅,反观其他内阁首辅,即便是象杨廷和那样的四朝元老、两朝帝师,在朝野内外一呼百应,只因没有遂皇上的心愿替兴献王帝后上尊号,皇上一句“定策国老自居,门生天子视朕”便将他斥退归乡,后来又被削职为民,郁郁而终。而他自己也清楚,大明朝的内阁辅臣虽被世人视为“上承圣意、下领百官”的宰相,却与前朝宰相有所不同,说穿了只是承旨办差、以咨顾问而已,得不到皇上的宠信,别说是号令百官、指点江山,欲要保全禄位和身家性命也难……

    以严嵩自身而论,他学富五车,精通帝王心术,又历经弘治、正德两朝,近二十年宦海浮沉,使他见过多少你死我活的朝堂争斗,岂能不懂得“雄猜多疑之主,喜用柔媚之臣”的道理?加之他的性格阴柔圆滑,平生信奉“不做山,只做水,随地方,就地圆。”的处世之道,与杨廷和的光明磊落、夏言的刚直强横截然不同,又何尝想学他们那样固执己见、舍生取义?嘉靖十七年,嘉靖帝欲让一天龙椅都没有坐过的生父兴献皇帝称宗輹庙,命下礼部集议。这是个棘手的差事,顺从皇帝,立刻就会招来官场士林的责骂;按照惯例来秉公办理,自己乌纱帽难保。经过一番思前想后、仔细斟酌,严嵩最后写了一份模棱两可的奏疏上呈御前。嘉靖皇帝对他的骑墙态度非常不满,亲书《明堂或问》警示廷臣。严嵩惶恐不安,生怕皇帝降罪,于是尽改前说,完全顺从皇帝的意思,为兴献皇帝祔太庙配享安排了隆重的礼仪,并在祭祀礼毕后,写了《庆云颂》和《大礼告成颂》,文笔绝佳,很得嘉靖帝的赏识,晋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尝到了甜头的他从此便打定主意置“逢迎君上、阿谀事君”的天下骂名于不顾,做一位惟命是从的“柔媚之臣”,也因此平步青云,很快就以礼部尚书本职入阁拜相,进而扳倒夏言,架空翟銮,将朝政大权掌握手中。可是,这些年里,皇上突然又摆出了一副有道明君孜孜求治的架势,不但召夏言复出再任内阁首辅,还将他赶到了文渊阁抄《永乐大典》,与此前简直判若两人。此外,皇上既然是治世明君,当然要有虚心纳谏的雅量,屡屡下诏要求百官万民直言朝政国务之失是一大明证;严嵩恨之入骨的海瑞以微末小吏之身屡屡上疏批龙鳞,不但没有因建言获罪,反而步步高升更是一大明证。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象往昔一样唯唯喏喏,岂不让皇上小觑了自己?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