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爸的话刚说完,好几位客商同时叫起来:
“许多商货都在馆里,人走了,货怎么办?那可是大家伙儿的身家性命啊!”
“怎么不守?守!一定要守!”
“跟他们拼了!”
然而,也有不少人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惊恐畏惧的神色。
李老爸冷冷地扫视了那些人一眼,说道:“要守,就大家一块儿守,豁出性命来守。走一半,留一半,那就别指望能守得住。我不强求,大家瞧着办吧!”
听他说的这么严厉,那些客商你瞧我,我瞧你,开始嗡嗡议论起来,各摆各的道理,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还有因为要守要走意见不合,起了争执相互对骂的。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哗啦”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牙行的人一阵得意的狂呼乱叫,显然,二门已经被攻破了。
一刹那间,三门里的那些客商象是遭了雷击一样,一个个都停止了争论,呆呆地僵在那里。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众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笑声,那是一阵欢乐的、怪诞的,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怪笑!
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大声欢呼道:“哈哈,我听到顾三爷的声音了。好了,好了,我的货销发了!你们快请顾三爷进来,我给他叩头谢恩,跟他结算了银钱之后,我才好回家去呢!”
众人都看清楚了,正是那位被牙行逼成疯子的刘小二,一时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刘小二显然又犯了魔症,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四下里瞅着,随即便发现了被从房间里搬出来抵在门上的箱笼货担,顿时大叫道:“啊!顾三爷没有销发,把我的货给退回来了,也好,也好!哎,列位相帮着帮我搬进去啊!小心点,别摔坏了,摔坏了我要你赔!”
说着,他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开始很着急地把堵在门口的箱笼货担往下搬。
那些客商吃了一惊,几个人赶紧奔过去,横拖倒拽地把刘小二弄到一边去。可是刘小二却不肯离开,又是哭又是叫,又是苦苦哀求,那凄厉的声音在庭院上空久久回荡,听得人们都惨然地低下头去。
这时,从二门被攻破之后,停止了片刻的打砸声又突然在门外爆发了。那些客商都吃惊地抬起头来,万分紧张地盯着三门——要知道,三门远不及二门结实;用来抵门的箱笼货担也不及桌椅那么耐撞,牙行的人用了不大会儿工夫就撞开了二门,这道三门能守多长时间,实在令人担忧……
一个年轻一点的客商显然已经悲愤至极,一拳狠狠地砸在门扇上,咬牙切齿地说:“牙行的狗杂种,实在欺人太甚!若是这一次轻饶了他们,往后我们浙江人就别想在这一方立足了!跟他们拼了!”
“对!”几位年轻客商跟着大喊道:“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不但这么说,还紧握手中的棍棒和扁担,站在了李老爸的身边,气冲冲地瞪着其他客商。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先前还在犹豫的人也不得不下定了决心,纷纷操起家伙自卫。
李老爸看见这种情形,就点点头,说:“既然大家情愿死守,那么好,听我号令——”
他刚要说下去,忽然想起了此刻的会馆之中,除了他们客商之外,还有七位请来的儒生,便做了一个“等一等”的手势,然后回头去看,却看到了一副让他既觉得有些好笑,更觉得十分感动的画面——只见那位一直说个不停的相公,手里也操起了一根扁担;而跟随他同来的一位大人、三个孩童也分别拿起了随手找到的武器,只有两位青年儒生面色有些发白,眼神却也在到处乱转,显然是要找寻可以拿来自卫的武器!
原来,听闻牙行的人打上门来之后,朱厚熜情知一场混战已经不可避免。遇到这种情况,若是真正的嘉靖皇帝这样的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大概只有两种反应,一是暴跳如雷;一是吓得瘫软在地上喊“救驾”。但是,眼下的朱厚熜是什么人?那可是刚学会走路就在胡同里跟小朋友玩过骑马打仗的游戏;上小学跟同班同学打架;到了中学,那可就是打出本班打向全校甚至跟着“兄弟”到其他学校“找过场子”了;一直到上了大学,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斯文人了,这才退出江湖,归隐书斋。因此,他深知在混战中保全自己才能消灭敌人的深刻道理,在第一时间就抓起了一根木棍。
与此同时,朱厚熜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观察身边诸人的反应——高拱跟他一样,也操起了木棍,挡在了他的面前;张居正和李贽两人则显得有些慌乱而又不知所措,直至看到旁人操起棍棒之后,才想到要找一件自卫的武器,却已经被别人都抢走了,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搓着手,万分紧张地盯着房门。
士人儒生皆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圣贤教诲,更不用说是要跟牙行那些低贱的牙商和他们所收买的市井泼皮厮打,张居正和李贽的反应实属正常;而高拱却因为曾在军中任职,并率营团军参加过那场无比惨烈的京师保卫战,他本人虽不曾亲持尖锐、上阵杀敌,但受过那样的战火洗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