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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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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镇海 第三章 性情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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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开了二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工程,此风断不可长,此例断不可开!”

    夏言何以断定圣驾会在南都住上许久,刘清渠至今不得而知,随口附和道:“论说只为迎驾便大兴土木,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你公谨兄也不必跟那帮不学无术的阉奴一般见识。这等小人,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最易生恨结怨。尤其是他雷鸣,分明是个低贱的奴婢,偏生好面子的很,至今南京士民还在笑他这个‘北京鲥鱼’!”

    原来,当年朝廷平定江南叛乱之后,留下平叛军监军吕芳坐镇南京,雷鸣便跟着到了南京,当上了鲥鱼厂的管事太监,便是如今已经贵为司礼监秉笔、江南织造使杨金水曾担任过的那个职务。

    鲥鱼乃是江南一大特产,肉质细嫩,是鱼中极品、天下美味,历来都是宫中指名的贡物。大内就专门在南京设立了鲥鱼厂,专司给宫里上贡鲥鱼。雷鸣出掌这个内廷衙门,近水楼台先得月,手下的人便巴心巴肝地做了一桌精美的鲥鱼宴请他这个新任上司品尝。谁知道他刚品尝第一口,立刻就拉下脸来,呵斥道:“大胆奴才,你们竟敢糊弄本爷!”手下的人被他骂糊涂了,不知他这股子邪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遂小心翼翼地问道:“雷爷,小的们用心伺候,哪里还敢糊弄你?”雷鸣气呼呼地质问道:“你们以为咱家没吃过鲥鱼?竟敢拿些不相干的野鱼充数,这不是糊弄又是什么?”手下人以为这位新来的管事是鸡蛋里挑石头,没事儿偏要给下面的人找事,便越发小心地应道:“雷爷,这真真实实是鲥鱼。眼下不是春夏之交的鲥鱼时节,小的们为了伺候您老,十几条船在江里捕捞了五天才弄到这么一桌子……”雷鸣把头一摇、嘴一撇:“这不是鲥鱼,咱家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哪年不吃鲥鱼?这鲥鱼味道臭臭的,你们这一桌鲥鱼,何曾有一丝儿臭味?”手下人一听,顿时明白了,想笑又不敢笑,只得耐心解释道:“雷爷,你现在吃的是新鲜鲥鱼。咱们每年把鲥鱼捕捞起来,再用快船经运河长途送到宫里。几千里的路途,快则二十来天,慢则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虽说鲥鱼舱里有冰镇着,也难免腐败变味。最好的鲥鱼贡上去由皇上后妃享用,稍稍有点变味的,才赐给王侯大臣和宫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牌子们分享。您老年复一年,吃惯了变味儿的鲥鱼,反倒觉得新鲜的不好吃了……”手下人回答得委婉,雷鸣明白了个中原因,却仍不肯服输,饶自嘴硬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臭鲥鱼好吃。从今往后,咱家只吃北京城里的鲥鱼,这南京的鲥鱼,咱家不吃!”这个笑话,一时间传遍南京,说的活灵活现,语气动作都分毫不差,任谁听了都觉得好笑,拿“北京鲥鱼”来指代那些缺识少见的乡巴佬。

    吕芳奉调回京之后,雷鸣升任了南京镇守太监。夏言被派驻南京,也听说过这个笑话。由于“北京鲥鱼”着实好笑,几年过去了,至今想起来夏言仍不禁莞尔,破颜一笑,随即却又叹道:“就是这样粗鄙不文之人,竟做了堂堂留都的镇守太监,岂不令人笑话国朝无人可用!”

    刘清渠提起陈年旧事,明是说笑,实则委婉地规劝。不过,他见夏言不改当年位列台阁执掌朝政时指点江山的气势,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似乎没有收到成效,又进一步劝道:“宫里的事情,咱们这些外官可管不着,更犯不上去管。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那些刑余之人个个都如同‘双口’那般才智过人、机心深重,也断非我辈人臣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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