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同,前院是织染作坊,后院住人而已。冯公公不必看着什么都稀奇,免得沈老板笑话我们这些宫里的人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世面。”
沈一石满脸堆笑:“杨公公这是怎么说,这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内禁宫就是我大明朝最最尊贵的地方,从宫里来的人比我们苏州府的齐府台都尊贵许多,这么说可真是折了小人的寿了……”
冯保更是把脸上的惊诧之色立刻换成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杨公公,奴才是什么位分的人,怎敢在您老面前称‘公公’二字!杨公公还是直呼奴才的贱名吧。”
杨金水笑道:“这可不行。论品秩,我们都是一般高;不过是主子万岁爷和干爹抬举,让咱家多管一点事而已。再者说了,你虽进宫时间比咱家短一点,可你却比咱家有福的多,不但能在大内当差,还能一直在主子万岁爷身边伺候,咱家怎么说也得尊着你一点。”
冯保更是惶恐不安:“杨公公这么说,更是让奴才羞也羞死了。您老是前辈,又是司礼监的秉笔公公,奴才哪敢跟您老乍翅啊……”
杨金水这么说,其实是在试探这个冯保——他在司礼监分管的是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这一摊子织造之事;今次“外放”江南织造使,手下苏松杭三大织造局的监正之中,松江织造局的李玄原来是内廷巾帽局的监丞(官名,内廷二十四衙门掌印之下例设监丞二人),杭州织造局的王欣原来是针工局的监丞,都是杨金水知根知底的人,唯有这个苏州织造局的监正冯保,却是从乾清宫里派出来的。宫里的人都知道,在乾清宫里当差,那是几辈子才能修到的福分,这里最小的一个太监走出去,都是“见官大三级”的人物。尽管曾在乾清宫里做过管事牌子的黄锦给他打过包票,说冯保这个奴才知礼晓事守规矩,不会给他惹是生非,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有心试探他。
不过,此刻看到冯保那一副惶恐难安的样子,若非有沈一石这个外人在场,大概就要跪下了,杨金水也不再多疑,笑道:“冯兄弟啊,其实咱家是在跟你说笑呢!尊你不为别的,是因为你也是咱家干爹的干儿子,跟咱家是兄弟。有咱家干爹在上,你说咱家是什么‘前辈’,可让咱家怎敢领受?不如就此改过,按咱们宫里的规矩,叫咱家一声‘师兄’吧!”
冯保嗫嚅着说:“这……这可真是折了奴才的寿了……”
“嗯!”杨金水板起面孔冷哼一声。
冯保一直弯曲打闪的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师兄在上,请受奴才……”他劈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瞧我这张笨嘴!请受师弟一拜!”
“起来吧!”杨金水更是心花怒放,却仍佯装恼怒道:“讲规矩也要分场合,你这个位分上的人在外面随便给人下跪,咱家的面子,还有干爹乃至主子万岁爷的面子,可就都不好看了!”
冯保乖乖地站了起来,赔着笑脸说:“是是是,师兄说的是。”
这段时间,沈一石一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地站在旁边,到了此刻才象是又活了过来,慨叹道:“两位公公在外开府建衙,还能这么守规矩讲礼数,皇上家法之严,吕公公治宫之端,可见一斑也!”
不动声色地替杨金水和冯保圆了面子,还顺便捧了他们以及吕芳和皇上一句,他又赶紧躬身说:“恕罪,恕罪,这可不是小人当说、敢说的啊!请两位公公随小人前去看布料绸样吧!”
刚一走进内院,一阵隐约的琴声传了过来,冯保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脚步也微微一顿。
半侧着身子走在他们前面的沈一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动作的变化,心中暗暗得意:果然王公公说的不错,这个冯公公精通音律,看来孝敬王公公的那五千两银子没有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