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缙绅报国无门,百姓徒受其苦……”
朱厚熜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俆员外可知道赵知府为何要跟省里对着干呢?”
“那种迂腐书生最是不可理喻,冒昧猜测,大概还是对新政素怀不满,有意阻挠国策推行。”徐陟义愤填膺地说:“即便如高大人方才所言,那个赵鼎是拿自家的钱粮出来发赈,克扣灾民口粮之事尚有可恕之处,但他不遵君父圣谕、抵制国策推行,对抗省里的上司衙门、对抗内阁,乃至对抗新政之罪,凌迟难诛!不但是改稻为桑一事,还有重商恤商,也是皇上钦定的国策,赵鼎亦是不遵圣谕、公然抗命。这份知府衙门责令粮商限期将粮食借贷给官府的告示,便是他对抗君父之国策的铁证!”
有那么一刻,朱厚熜真怀疑,高拱这个吏部文选司郎中给他提供的徐陟的履历有问题,徐陟在弃官回乡之前,应该不是在浙江省的曹州任州同,而是在都察院任御史,因为他这种无限上纲上线且“攻击一点,不及其他”的言辞风格,简直象极了那些言官御史。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敢问俆员外,你所说的松江棉业大户,可包括贵驾?”
徐陟自得地一笑:“身为退职官员、一方士绅,国家有事,乡里有难,俆某安敢人后。”
朱厚熜慨叹道:“俆员外为国分忧、造福桑梓的高风亮节,高某深表钦佩。不过,国家有事,乡里有难,俆员外要为国效力、为乡亲造福,何不学一学贵府青浦县前太仆寺少卿史际史大人,他也是退职官员、一方士绅,当此民难之时,毅然捐出家里几千石稻米,在乡里开设粥厂给受灾的乡亲们施粥,高风亮节,可法当今后世。你徐员外为何却要囤积几万石粮食,等着十石一亩、八石一亩来贱买灾民的田?”
“这……这……”徐陟结结巴巴地说:“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高某今日为何前来贵府拜会俆员外的原因。”朱厚熜冷笑道:“若非如此,宪命在身,野有饿殍,高某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听你大谈什么魁龙珠,什么琵琶泉!”
徐陟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这个“钦差高大人”就不存好意,一直在戏谑自己!他愤然站了起来,说:“高大人,我知道你与赵鼎有同年之谊,以致一味袒护,偏听偏信。但我大明朝有王法律例在,断不容你一手遮天!”
“你也知道我大明朝有王法律例?高某还以为你退职年久,早忘了我大明朝还有王法律例呢!”朱厚熜说:“你有举人功名,还是个退职乡官,固然可以见官不拜,但你当年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州同,竟敢口口声声直呼四品府尊名讳,依我《大明律》,这可就是犯上,该如何定罪?还有,你饮食行止处处与君父比拟,夸口自己吃的茶连皇上都无福享用,依我《大明律》,这可就是僭越,又该如何定罪?”
“高大人!”徐陟恼羞成怒,说:“我尊你是首辅门生、天子近臣,又是钦差,一再对你礼让三分。可你也别欺人太甚。不要忘了,家兄身在内阁,还兼着你吏部的堂官,真要翻了脸,自有家兄跟皇上和夏阁老去说。”
“哈哈哈!”朱厚熜大笑起来:“上面这两条罪过,不过是学你罗织罪名肆意诋毁赵知府而已,还真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嫌疑,更不好为此伤了徐阁老的颜面。不过,你的罪过也不止这两条,赵知府那边兴许也该有结果了,我倒要看看,徐阁老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状纸,该怎么跟皇上、跟夏阁老理论!”
徐陟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厚熜笑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让赵知府改了官府逢初二、十六放告收状的规矩,今日多放了一天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