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宗在天之灵,倒也不无道理……”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纵观华夏之史,夏朝商朝将人分之为贵族、奴隶,就是只有君王没有百姓的天下,《诗经》记载有夏朝末年时的民谣‘时日曷丧?吾与汝俱亡!’是说当日民不聊生,天下百姓都有了与夏桀同归于尽之心,国家到了这步田地,再不丧亡倾覆,就没有天理了!是以商革夏命,取而代之,前几百年来能顾及天下苍生,到了纣王,一边穷奢极欲,建鹿台,造酒池、肉林;一边以炮烙、才盆之刑凌虐百官万民,简直视百姓为草芥,文王登高一呼,殷商顷刻而亡。”
朱厚熜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此后数百年,天生孔子,教仁者爱人。继生孟子,道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万古不变之至理。之后两千年,多少次改朝换代,凡是以民为本,便天下太平,是为清平盛世;凡是不顾民生,便天下大乱,衰世而亡。这亦是唐太宗所说的‘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马上得天下,深知百姓之苦,惩贪治恶,轻徭薄赋,圣德巍巍,惠于天下。朕身为后世子孙,抚民安乐,便是为人主者应有之德,亦是本分啊!”
按说他大发了这一番宏论,而且是堂堂正正的正论,高拱、张居正和赵鼎等人应该赶紧称颂吾皇圣明才对,可是,尽管那些臣子都是眼含热泪,一副心潮澎湃的样子,颂圣的话却都没有说出口,让朱厚熜好不郁闷,只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其实,朱厚熜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又犯下了明朝的大忌——明太祖朱元璋根本不认同孟子“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将孟子的牌位搬出了孔庙,并厉行一君独治,埋下了明朝后世皇帝置内阁,如同仆人;设百官,视同仇寇,授权柄于宦官,以家奴治天下的祸根。他一边大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一边却引用明太祖朱元璋的例子,岂不让在座的各位臣子既疑惑不解又万分惊惧,不知道皇上到底想说些什么,谁还敢接腔颂圣?万一说错了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恰好此时杨尚贤进来复命,言说膳食已备好,请“王先生”及各位大人前去用饭,才使得都是一头雾水的君臣摆脱了尴尬的处境。
君臣晤谈之时,松江织造局监正李玄还一直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赵鼎虽平生最是厌恶那些阉寺,但这个李玄到了松江,人还算本分,从不仰仗自己是宫里的人就惹是生非、欺官虐民,让他对阉寺的看法略有改观。此刻见李玄如此惶恐,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大着胆子说:“王先生,李公公虽则不该结交外官家人,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宫里交代下来的差事,可容微臣讨个情,暂且饶放了他?”
“完成宫里交代下来的差事也不该同徐家的人搅在一起!”提到李玄,朱厚熜又来气了,冷哼一声,用脚踢了踢趴伏在地上的李玄:“我问你,徐家压低田价想贱买灾民田地之事,你知道不知道?”
李玄哆嗦着说:“回…zZzcn〓③〓〓〓〓{Z}〓〓{中}-{文}-{网}…回主子,知……知道……”
朱厚熜的语气透出了一丝阴冷之意:“知道了为什么不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