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及各处义仓中还有粮两千五百六十三石,最多还能发四天。”
刘清渠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又准确无误,不禁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下来:“忠于职守、勤勉任事,更能体察治下百姓疾苦,你还是个有心人。那我问你,你可曾想过,四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赵鼎淡淡地说:“今年太湖端午汛,沿湖百姓遭受水灾。皇上接闻奏报,即刻明发上谕,从太仓拨出百万银两给应天府,并着令就近湖广等省调粮发赈,救济灾民。学生闻说,夏阁老和抚台大人两位恩师已筹办了上百万石粮食,又紧急去函湖广,要征调一百船粮。天恩浩荡,泽被万民,我松江府的灾民大概也能同沐圣恩。”
〓3〓Z〓中〓文〓网〓刘清渠摇头笑道:“此话倒也并非虚妄之辞。可你知道不知道,夏阁老已下令,应天府的存粮要全部调给苏州及其他州县,用于赈济灾民和改稻为桑,你松江府赈灾一事,大概要等湖广的粮食运到之后才能料理了。”
赵鼎“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愤然说道:“恩师!中丞大人!我松江府官仓里的存粮也就只够发放四天了,灾情如火,等湖广运粮过来,只怕七县绝收的近十万灾民就要饿死大半了!”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刘清渠冷冷地说:“省里定下了‘以改兼赈’的方略,也早将议案发给了你,四天之后,当然是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出粮来买灾民的田,灾情解了,百姓不致饿死,改稻为桑的国策再责成那些买了田的大户为完成。于情于理于势,都不失为两全其美之良策,这也正是‘两难自解’的要义所在。我听说你们松江府的大户也早早就准备下了几十万石粮食,若是用于赈济灾民,十万灾民必不致有一人受饿殍之苦,你为何要顶着不办呢?”
赵鼎负气地说:“为何不能施行,学生在给两位恩师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既然两位恩师都不同意学生过问田价,学生就万难照省里的议案施行。”
刘清渠说:“千年田,八百主,只有不变的田地,没有不变的主人,而且买田历来都有公价,这些赵府台也要过问吗?”
赵鼎说:“学生亦在信中请示两位恩师,倘若买田的人趁灾情压低田价,十石一亩、八石一亩,灾民卖是不卖,官府管是不管?未得两位恩师明示,学生不敢自专。”
刘清渠冷笑道:“奏疏都自己具名拜发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自专的?皇上重商恤商,一再严令各级官府衙门不得肆意凌虐盘剥商贾,这是朝野内外人尽皆知之事。你要违抗圣名,干涉商事,我们可不敢跟着你犯浑!”
赵鼎亢声说:“皇上重商恤商,不许肆意凌虐盘剥商贾,这自是不假。可皇上也未曾说过,各地官府衙门就能任由那些商家贩夫勾结地方豪强大户,随意压低田价,贱买灾民的田!学生正念于此,故此才一再恳请两位恩师重新议定方略。”
刘清渠此刻从表情到语气都已冷到了极点:“这么说,你是执意不肯干了?”
“学生辱蒙圣恩,抚民一方,万不敢助纣为虐……”
赵鼎的话还未说完,刘清渠已经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身过来,看着站在原地一脸激愤之色的赵鼎,缓缓地说:“事未经历不知难!你才从翰林院外放松江知府几天,知道江南的水有多深?照你限定的四十石一亩的价格,谁会去买?四天之后,赈灾的粮断了,又没有大户拿出粮食来买田,灾民没了饭吃,以致饿死了百姓,单单是把你赵鼎罢官撤职,只怕给朝廷交代不过去。你就好自为之吧!”
“恩师……”赵鼎脸上的激愤之色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松江一府,每年的赋税占到应天的三成以上,应天又占到全国的三成以上,学生恳请两位恩师千万念着松江一点……”
刘清渠冷哼一声:“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师,就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学生……学生送送恩师……”
“不必了。有那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我这几天给你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