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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扬帆 第四十七章 江南织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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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松、杭,衣被天下”的说法由来已久,内廷下属的三大织造局就分别设在苏州、松江和杭州三地,宫里一应人等,上至帝后嫔妃、下到婢女火者所用衣料,以及皇上赏赐藩王、使臣和外夷的丝绸布帛都由这三大织造局供应。不过,织造局下面并无作坊,所有的织造供奉任务,都照例向各地织户摊派。

    早在另一个时空,朱厚熜对明朝内廷机构之完备以及宦官人数之多、权势之大早有耳闻,对于这种家国不分、宦官趁机揽权贪墨的情况也早就深恶痛绝。因此,他回到明朝之后,借着推行嘉靖新政,第一刀就砍在了由内廷掌管的市舶司的头上,将之交给了户部,归入国家财政。但是,由于没有人想到要给他做龙衣,他也就没有把内廷织造局放在心上。后来王师南下平定江南叛乱,取得了徐州大捷之后,陈洪想锦上添花,决定给皇上做龙衣以备朝廷庆典,引起了他的重视,找来曾在苏松杭等地任过知府的官员查问之后才知道,织造局对国家经济的损害和对百姓的掠夺,比市舶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用的衣料,从缫丝、织布到染色,每一道工序谁敢马虎?一匹缎子千辛万苦地织成,织造局的钦差督造太监过目检查,若找到米粒般大小的瑕疵,这匹缎子就算废了。织户忙活半年,不但领不到报酬,那匹缎子还不给退回去——督造太监说的理直气壮:这是专给皇上织造的面料,任其流落民间就是亵渎天威,这个罪,诛了你九族都担不起!

    即便督造太监验看过关,一匹缎子织造局也只肯付给织工二十两银子,而实际的工价银少说也得八十两,织户要亏四分之三的本钱。谁愿意接这样的差事?织造局却不管,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咱家是宫里的人,只管给宫里织丝绸,摊派织工的事儿,该由你们地方衙门去办。”一脚就把麻烦踢给了苏松杭三地知府衙门。

    人常说,宁为长江知县,不为黄河太守,可不曾在江南为官的人却不知道,在富甲天下的江南膏腴苏松杭三地做知府,竟是如此苦不堪言,为的就是每年为织造局给织户派活这天下第一等头疼之事。一匹价值八十两银子的缎子,织造局只肯给二十两,地方官府衙门只好这里抠一点,那里抠一点,挪出一笔经费,再给织工贴补二十两。即便如此,也只相当于本钱的一半,仍没有那一家织户愿意干,不得不硬性摊派。每年织造局的织造计划下来,知府衙门就派人去把织户按里甲召集起来,分片抓阄儿,谁抓到算谁倒霉。往往手气不好,抓到承差的织户败家破产,乃至投河上吊的不在少数。

    织布还只是第一道工序,还有刺绣、缝制等诸多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是如此,加之织造局的钦差督造太监往往需索无度且趁机敲诈勒索,不但是承差织户饱受其累,动辄被逼得破产毁家;就连配合他们办差的当地知府衙门官员也是苦不堪言。但是,三大织造局干的可是皇差,织造局衙门的关防上都有“钦差”二字,那些地方知府衙门的官员谁敢懈怠延误?那些不幸抽到承差的百姓谁敢抗旨不遵?毫不夸张地说,大明皇帝身上的那件关乎朝廷威仪、天家体面的龙衣,不但耗费了许多民脂民膏,上面还沾满了百姓的血泪!

    这且不说,织造局的那些钦差督造太监们不但欺官虐民,对于皇上的龙衣也敢雁过拔毛,正德年间的天价龙衣自不待言,嘉靖年间制作的那些龙衣,每件工价银上万两至两万两,可根据地方知府衙门的估算,实际用银都超不过四千两,剩下的银子到哪里去了?别处不说,杭州织造局钦差督造太监们经常大宴宾客,刨龙烹凤只是寻常事;西湖上最豪华的游船也是织造局的,还用问剩下的银子到哪里去了吗?

    幸喜嘉靖二十三年江南叛乱,苏松杭三大织造局的那些钦差督造太监们和下属内官或死于乱兵之手,或委身投靠逆贼,省去了朱厚熜撤销三大织造局的麻烦,他借口天下初定、民生凋敝,身为万民君父,应当于国同体、解民之忧,声称十年之内不许再提给自己做新龙衣之议,也就只字不提重建三大织造局之事,内廷所需及赏赐外藩四夷的丝绸棉帛,都由朝廷供应。

    〓3〓Z〓中〓文〓网〓其实,朱厚熜此举不但有违祖制,也违反了朝廷规制,概因每年三大内廷织造局的用银,照例要由皇室出一半,工部拨一半,如今全由朝廷供应,实际上是违规动用了朝廷太仓里的钱。但是,自从嘉靖二十二年起,皇上就把宫中用度一减再减,每年朝廷拨的银子,应付宫中日常开销也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财去置办丝绸棉帛?而国家财政日趋好转,即便是悭吝如马宪成者,也不好意思跟皇上抠这理应由皇室承担的一半费用。再说了,这么做,虽说给工部增添了许多麻烦,但户部却能从源头上控制相应的费用开销,避免了以往年份朝廷有义务拨款,却无权过问往来账目的弊端,施行一年之后匡算开销,竟比当初拨付一半还要少上许多,马宪成当然乐得装一次糊涂。

    此刻,吕芳重提复设苏松杭三大织造局之事,显然不是出于一片菩萨心肠,想给手下的那些太监找一条发财之道,而是因为设立内廷织造局是祖制,任谁也不能公然反对,可以借此机会,找到合作商人,招揽工匠、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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