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在五伦之内,这是读书人的应有礼数,即便是苛刻如皇上、廉洁如严阁老者,都不能断然干涉这种行为。
不过,这两三个月里,日月兴酒楼可是让那些小乞丐们得到了不少赏钱,食髓知味,尽管会试大比已经结束,出入这里的举子也少了许多,但他们仍终日守侯在门口,见着穿儒生服冠的人就上前唱那首莲花落道喜讨赏,今日便遇到了这么出手阔绰的一位“公子爷”。
那位年轻儒生显然对这种场面早有心理准备,笑眯眯地听完了一整支莲花落,从怀中掏出好大一把铜子儿,一扬手就洒了出去,心里还不禁感慨:到底是有幸生在天子脚下、九门之内的孩童啊!年纪只这么小,就这么有眼色,比外省那些七老八十的村野愚夫还有识见!
那些小乞丐很识礼数,一起作揖道谢,一哄而散,都去抢那散布在地上的铜哥儿了。
轻松地打发走了那帮小乞丐,那位年轻儒生就迈步进了酒楼,只见严府的管家严福迎了上来,冲他一拱手,低声说:“罗相公,我家老爷在三楼的牡丹厅里等着你,快请随我上去。”
那位年轻儒生顿时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怎敢劳小阁老等我,龙文失礼,失礼之至!”
原来,他就是令大明皇帝朱厚熜烦恼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容其所短,用其所长,要把他放在东海舰队里历练的那个今年的制科进士罗龙文。他知道今科能高中皇榜,定是得了严氏父子的关照,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是以也等不及汇同其他同年一起到严府拜谒恩师,皇榜一放就备了厚厚的一份礼前去投帖求见,却被严世蕃以“独自拜谒,不合朝廷法度”为由拒绝。这无疑是给正在春风得意之中的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不免心中惊悸,不知又为何得罪了严家。不过,昨天严世蕃突然遣严福去找他,言说不准他进府只是为了避人耳目,邀他今天来日月兴酒楼一叙,有些话要当面点拨他。罗龙文一想便知是自己授官任职一事,欣欣然就到了这里。
两人才要动步上楼,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年岁,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穿着六品文官袍服的人突然窜了过来,一个长揖在地,说:“严先生,你让下官等得好苦……”
罗龙文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严福如今在严世蕃跟前很是得用,时常在官场上走动,自然成了京城官场上的名人,走在哪里都有人认得出来他,这位官员大概就是递上拜帖之后,专门守侯在日月兴酒楼等着他传见的。不过,身为朝廷命官,竟当众向一个仆役打躬作揖,也未免太有失身份了,若是被那些纠察风纪的御史言官知道了,少不得要弹劾他一个“玷污官箴”的罪名。再者,大明朝的官员,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能做到六品,少说也是个举人出身,即便不论有否违背朝廷礼仪法度,他这么做也忒有辱士子斯文,有负圣人教诲了……
不过,罗龙文随即又想起来,自己也早有举人功名,当初为了进严府的大门,也曾如此曲意奉承严福,陪上笑脸不说,还要双手奉上厚礼;如今高中皇榜,虽只是一个制科,比不得明经科新科进士那么荣耀,但一中皇榜便也是大明官员,方才却仍沿旧日习惯,与严福那等下人称兄道弟,似乎也不太妥当。不过,人常说,相府家人七品官,既然如此,自然就不能把严福看成是一个低贱的下人,甚或可视为官场同僚。而且,照这么说来,无论是那位六品官给他打躬作揖,还是自己叫他一声“大哥”,也未必十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