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严世蕃并不知道玉盒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但看那碧玉通体剔透,显然是择质地上乘的缅玉整块雕刻而成,雕工也十分精细,算得上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有心要接过来,不过,自己刚刚说了是读书人,怎么好当面收礼,便故意板起了脸说:“定生兄这是做什么?你能不远万里来看我,这就是人情,还要什么薄仪?”
严世蕃脸色突然一变,罗龙文不免心中发憷。幸好严福早已将严世蕃的秉性喜好向他透露无遗,他倒还能保持一份镇静,知道那是严世蕃在惺惺作态,便说:“回小阁老的话,学生当然知道小阁老奉公唯谨,廉洁自律,最不爱那些黄白阿堵之物。但学生真心仰慕小阁老的才学风范,特来拜见,岂能无礼?”
严世蕃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觉得玉盒触手温润,果然是上等的美玉,顺手打开盒盖,就见里面放着几颗绿豆般大小金灿灿的小球儿。饶是他这样的相府公子、天子近臣,平日里自诩见多识广,竟不知道这个被如此小心翼翼地盛放在玉盒中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好奇地拈了一颗起来仔细看去,见这小球儿外头用头发丝般纤细的金丝镶架,轻轻一捏,只觉得软软的手感极好。
严世蕃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也不顾自己的身份,问道:“这小球儿制作倒是十分精细,但不知叫什么名字。定生兄可否赐教?”
“赐教不敢。”罗龙文说:“此物名曰缅铃,产自缅甸国,茶马商人从云南那边弄来的。”
严世蕃叹道:“蛮荒化外之地,竟有如此精巧的手工技艺,也实在难得了。既然从番外运至中原,想必售价不菲吧?”
罗龙文心中一哂:果然严福说的不错,这个严世蕃最好黄白阿堵之物,且不管东西有何用处,先就问价值几何!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便说:“回小阁老的话,一颗缅铃的材质及工价银不过区区百两之数,却是缅甸国土王的御用之物。虽说小国君主不及大国上卿,但小阁老也知道,大凡任何器物,只要沾上皇家之气,身价就腾达数倍。加之茶马古道途经蛮荒瘴疫之地,又有众多毒虫猛兽出没其间,过往商旅往往十去九不回,等若拿命去搏。是以每颗卖到千两纹银,还是有价无市。”
听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才说出价钱,严世蕃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一颗绿豆大的物事竟能卖到一千两银子,仍让他大吃一惊,叹道:“古人云,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小小的一件物事,竟抵得上百户中人赋了!但不知究竟做何之用?”
“这——”罗龙文看了看侍立在严世蕃身后的那些娇娃美姬一眼,扭捏地说:“可否请小阁老屏退女眷,再容学生回话?”
严世蕃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他这么说,就猜到那个名叫“缅铃”的东西一定是男女房中采战的淫器。他平生最好两样东西,一是财宝,二是女色,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更爱哪一样,听罗龙文这么说之后,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原来定生兄还是个假道学。来人,我要唾痰!”
戏谑了自己一句之后,严世蕃突然要唾痰,让罗龙文觉得莫名其妙,正在诧异之间,就见一位美姬走到严世蕃的身旁,跪了下来,仰起那张粉脸,两点朱唇轻启,冲着严世蕃张开了嘴。严世蕃将口中的浓痰唾到了那位美姬的嘴里,然后那只独眼炫耀似的冲他眨巴了两下。
罗龙文看得目瞪口呆。他出身豪富之家,性喜风月,不但家中蓄养着不少丫鬟侍妾,还处处走马章台眠花宿柳,自以为已见识过了人世间的种种香艳之事,却不曾想,严世蕃比他还更胜一筹,连唾口痰都是如此香艳,不禁有一种高山仰止之感油然自心底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