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你们走吧!”
赤列都怔怔地问道:“走?”
“是的。带着玉苏,有多远走多远。”朱厚熜叹道:“她心里爱的人是你,不是朕,朕就算是强行把她留在朕的身边,也只是留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所以,朕把她还给你。但你知道,玉苏嫁给我是俺答保的大媒,你这么做,不但羞辱了朕,也让他在草原各部面前失了颜面,他绝对不能容忍你破坏这门亲事。因此,翁吉亦惕部乃至整个土默特部,甚至臣服于俺答的那些部落都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带着她隐姓埋名,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悄悄地渡过余生吧……”
皇上竟然要把自己的妃子送给别人,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俞大猷和杨尚贤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皇上!”
朱厚熜疲倦地跌坐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志辅、韶安,朕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此事确实是朕的错,玉苏和赤列都是无辜的。朕不能横刀夺爱,活生生地将他们这样一对真心相爱的璧人拆散……”
“皇上天心仁厚,又是天家私事,臣等本不应随意置喙。只是……”俞大猷犹豫了一下,但看见皇上那一副意兴阑珊甚至有些凄苦无奈的样子,又想到了一直以来自己所受到的浩荡天恩,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说道:“请皇上恕微臣直言,依微臣愚见,此事有三不可为。其一,玉苏娘娘乃是皇上三礼迎娶的嫔妃,严大人已遵上谕将此事禀报朝廷,着礼部准备册封大典,一俟圣驾回京,就要正式册封为妃,若是取消,内外臣工难免妄加猜测,于天家颜面乃至皇上的千秋圣名不免有伤;其二,正如皇上方才所言,皇上迎娶玉苏娘娘乃是顺义王保媒,又有蒙人萨满教教主呼图出祭天问卜,请得蒙人信奉的长生天降下神谕,此事各部王公贵族及部民百姓人尽皆知,更被视为汉蒙两族结为至亲的象征。传诸我大明,亦将为百官万民所周知。是以草原之大,已断无他们的容身之地,纵然他们百计隐匿遁行,仍需与他人交往易物,倘若被人窥破行藏,进而曝露身份,难免天下大哗,于皇上孜孜以求的汉蒙两族结盟修好的千秋大业害莫大焉;还有其三,皇上迎娶玉苏娘娘,国舅亦不刺并非心甘情愿,至今仍是耿耿于怀,倘若日后被他知晓皇上又将玉苏娘娘赐与曾为翁吉亦惕部奴隶之人,定会误以为皇上是有意羞辱于他,若是一怒兴师,与我大明兵戎相见,更于两族结盟修好之千秋大业害莫大焉……”
俞大猷一番慷慨陈辞,将此事的危害层层剖白,听得朱厚熜也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长叹一声:“志辅,你说的都在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是俺答,还是朕;无论是以长生天的名义,还是打着汉蒙两族结盟修好千秋大业的旗号,都不能剥夺他们相爱的权利。赤列都为了见玉苏一面,不惜冒死潜入我军大营;玉苏为了和赤列都在一起,也不惜放弃皇妃的尊荣,朕还有什么颜面勉强把她留在朕的身边?与其三个人都伤心,不如朕一个人伤心,来成全他们这一对的幸福……”
见俞大猷和杨尚贤两人还是一脸的激愤之色,张嘴想要再劝谏自己,朱厚熜知道,他们未必能明白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的爱情观,便抬抬手,阻止了他们:“此事朕意已决,你们就不必再说什么了。至于志辅说的那三层担忧,朕方才想过了,就说玉苏不服水土,在回京途中染病身故,她尚未正式册封,也未有子嗣,不必兴师动众地风光大葬,或许能向朝廷百官和天下万民交代得过去;俺答和亦不刺将军那边,只要玉苏她们不曝露身份,也没有什么大碍……”
说到这里,他又对玉苏说:“其实,俞将军说的对,你和我的婚事关系到汉蒙两族结盟修好的千秋大业,也关系到大明朝的尊严和我这个皇帝的颜面,若是你们的事情泄露出去,势必会在两族之间掀起轩然大波,真不晓得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我本来想着让你们跟我一起到中原去,替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居起来,可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草原。今后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人识破身份……”